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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佐贺的超级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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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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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喜剧艺人岛田洋七回忆童年生活的自传体小说,讲述二战结束后,母亲将年仅八岁的昭广寄养到佐贺乡下的外婆家,外婆总能想出神奇的办法让八年艰苦的生活继续下去。





《佐贺的超级阿嬷》目录





前 言

一)   背后被推了一把

二)   从贫穷到贫穷

三)   皮鞋锃亮的转学生

四)   有过头的贫穷生活

五)   最喜欢、也最讨厌的运动会

六)   热水袋带来的幸运

七)   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收获!?

八)   母亲和棒球少年

九)   外婆和母亲

十)   一万元的钉鞋

十一) 考试零分、作文满分

十二) 喜欢的老师、讨厌的老师

十三) 佐贺的名人

十四) 面条、橘子和初恋

十五) 最后的运动会

十六) 多管闲事和体贴

十七) 再见,佐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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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佐贺的超级阿嬷 前言



某天晚上,在餐桌旁。

“阿嬷,这两三天都只吃白米饭,没有菜呀!”我刚抱怨完,外婆就哈哈大笑着回答说:“明天哪,可能连白米饭都没有了!”

我和外婆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

那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也正是从那个时候,整个社会开始发生急遽的转变:政府预算倍增、经济高速增长、日元升值与美元贬值、大学学运不断、校园暴力猛增、经济泡沫、石油危机、就业困难……

虽然大家都说:“现在的世道真的很不景气啊!”其实这些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感觉又回到和过去一样罢了。

改变的不是世道,真正改变的,是人自己。

钱不够,不能去大饭店吃饭,不能出国旅游,买不起名牌衣服……因为这些原因,人们觉得不幸福,于是挖空心思地去追寻所谓的“幸福”。

以下要讲的话,对于被裁汰的人来说或许有些帮助。其实,完全可以将裁员想成是从“早上八点起床,匆忙挤电车赶到公司,工作,加班,到虚迎奉承的酒席上应酬,坐末班电车回家……”的人生中得到解脱。今后何去何从,夫妻俩或是全家人可以一起商量,这反而会增进与家人的交流和沟通。

事情是好是坏,完全看人怎么去想。

“因为没有钱,所以不幸福。”

我觉得大家似乎被这种想法牢牢拴住了。因为大人都这么想,小孩子当然也过得不安稳。因为大人不能带他们去迪斯尼乐园,不能给他们买新衣服,所以他们也不尊敬父母。因为成绩不好,进不了好学校,连自己都觉得前途黯淡。因为心态悲观,小孩子每天都过得没意思,对将来也不抱希望,少年犯罪不断增加。其实,就算真的没钱,只要心境乐观,也能活得舒坦。

我的外婆就是这样的人。

我小时候寄养在外婆家。她生于一九○○年,与二十世纪同时诞生,称得上属于过去世代的人。

一九四二年外公于战争时期去世,之后,外婆就在佐贺大学及其附属中学、小学担任清洁工,独自抚养两男五女共七个儿女,熬过了艰难的战后重建年代。

我到外婆家住的时候是一九五八年,外婆五十八岁,她还在做清洁工。生活当然不宽裕,但她总是那么开朗乐观、精神抖擞。而我呢,在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懂得了幸福真正的含义。

一九九一年,九十一岁高龄的外婆去世以后,我更深刻地领会到她带给我的种种人生启示。

现在,大家似乎都陷入茫然的错觉里。放弃四十年前就已有的幸福,而一路朝着不幸的方向前行。———大家都走错路了!

听听佐贺这位超级阿嬷的话吧!

幸福不是金钱左右的,而是取决于你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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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背后被推了一把(1)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世界第一颗原子弹在广岛爆炸,或许事情的发展就始于这颗原子弹。

如果没有这颗原子弹,我父亲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父母结婚后住在广岛,战事激烈时,他们一起疏散到母亲的娘家佐贺。他们真的很幸运,没被原子弹炸到。

然而,新型超级炸弹投在广岛的消息,当然也传到了佐贺。父亲担心家里的情形,一个星期后就独自回广岛察看情况。

“人都哪儿去啦?”

看到被炸毁的广岛市区时,父亲还嘀咕着这种傻话。

父亲看到的广岛,就是那样,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东西都被炸毁了,所有的人都死了。而父亲也因为这趟广岛之行,丢了性命。

父亲怎会知道,当时广岛还残留有大量的辐射尘!他因此得了原子病,尽管他只是想去看看家里的情况……

因此,我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卧病在床。

父亲和母亲那时刚刚二十多岁。

这真是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但是———

我长大以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于是,我问母亲:

“妈,我生下来的时候,爸爸已经住院了?”

“嗯,住院了。”

“那,妈妈肚子里有了我的时候,他还很健康吧?”

“哪里,已经住院了。”

“那,他在这期间回家疗养过吗?”

“他一直住在医院里。”

“哦?那病房是单人病房喽?”

“怎么可能?那时候的医院到处都爆满,哪来的单人病房?”

很奇怪!在“爆满”的医院里,他们也还真厉害……

但是我再追究下去,母亲就红着脸,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人也一溜烟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总之,我是父亲遗留给母亲的纪念。

因为这个缘故,我对父亲毫无印象。我似乎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向某个人挥手说:“早点回来哦。”如果父亲一直住院的话,那个人就肯定不是父亲。因为我曾经辗转寄居于几个姨妈家里,或许是跟某位姨丈在挥手。

不论如何,我开始有比较鲜明的记忆,大概是在上小学前不久,那时我的世界已全被母亲占满了。

母亲在父亲去世之后,在广岛开了家小酒馆,抚养我和哥哥。店就开在父母以前居住的屋子里,就在原子弹爆炸纪念馆的旁边。广岛当时遭到原子弹炸后不久,市区几乎像一个大贫民窟。每一户都擅自占地,摆摊开店,到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

母亲以家为店,我们只好租住附近一间只有六个榻榻米①大的小屋。我和哥哥每天留在小屋看家,可是我年龄太小,非常依恋母亲,常常想她,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哭起来。等待母亲回家的夜晚总是无尽漫长,我一直寂寞地哭,让哥哥很心烦。

记得我一哭,房东大婶就过来哄我说:“不要哭了啊!”说着,把我抱在膝盖上,抚摸我的脑袋。

那时候的房东都很清楚房客家里的情况。不仅对家庭成员了如指掌,连收入、欠债甚至比房客本人还清楚。大婶也很清楚我们家的情况,经常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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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1: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背后被推了一把(2)




在家里呜呜哭,顶多吵到邻居,也就罢了。麻烦的是,上了小学后,我会半夜三更溜出小屋,一溜烟地跑到母亲的店里。

那一带如同贫民窟。

小小的我嗖嗖地跑到店里,让母亲担心得不得了。大概就从那时候起,母亲瞒着我盘算了某个计划。

我当然一无所知。

小学二年级的某一天。

母亲的妹妹喜佐子姨妈从佐贺来我家玩。她长得很像母亲,代替忙碌的母亲带我四处转悠,有时候还让我枕在她的膝盖上,给我掏耳朵。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喜佐子姨妈。晚上留在家里时,只要喜佐子姨妈在,我就不觉得寂寞了。连晚饭都因为有喜佐子姨妈的照应,变得丰盛可口了。

我甚至想,姨妈要是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好啊!因此没过多久,当母亲这样跟我说时,我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

“昭广,姨妈明天要回佐贺了,和妈妈一起到火车站送姨妈吧。”

第二天,我和母亲一起到广岛火车站送喜佐子姨妈。虽说是去送行,但那也是我们母子俩许久都没有过的出游。

我盛装打扮,皮鞋擦得锃亮,左右手分别让母亲和姨妈牵着,兴奋得不得了。

咻———咻———咻———咻———

走进月台不久,火车冒着蒸汽进站了。

“现在进站的是开往长崎的特快列车‘燕子’号……”

那是姨妈要坐的火车。

姨妈虽然上了火车,却仍站在车门踏板上。

“姐姐,再见了。”

“喜佐子,代我向妈问好啊!”

两个人依依不舍地话别。

我也觉得和姨妈分开很难过。

“喜佐子姨妈,要再来啊!”

说着,我仰头望着姨妈的脸。

“叮铃铃……”

像配合姨妈用力点头的信号一般,开车铃声响起。就在车门即将关上之际———

“咚”的一声,我踉跄地向前一扑。

当然,就算是很早以前,开车铃声也不会是“咚”,更不会把人向前推。本来还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我,回头一看……

推我的竟然是母亲!

“妈妈,你干吗啊?”

说话时,我已经人在火车上了。紧接着,车门像接收到信号一般,倏地关上。火车冒着黑黑的蒸汽,缓缓开动了。

当然,我还在车上。

“是妈妈推我的。”

隔着车窗,我看见母亲哭了。

当时的火车不像新干线那么快,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在月台上哭泣的母亲。

我转过头,姨妈也在哭。我轮流看着哭个不停的母亲和姨妈,笑着说:

“不要紧,姨妈,我可以在下一站下车,你不用担心啦!”

可是姨妈还在继续哭,然后泪眼婆娑着说:

“昭广,你以后要住在佐贺的阿嬷那里了。”

一瞬间,我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可是万一说了,你一定不愿意。留在广岛,对你的教育不利,大家商量后,只有拜托阿嬷照顾你了。”

明白事态以后,就轮到我哭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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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背后被推了一把(3)



说什么给姨妈送行,其实是母亲给我送行!

这一下,我终于知道盛装打扮和擦亮皮鞋的用意了。

这件事情终于变成我的一个心结,直到现在,就算是演得再怎么假惺惺的电视剧,只要看到母子离别的场面,我总是忍不住流泪。

讲到人生转折点时,人们常说:“那时候,某某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让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每次听到时心里就想:我的人生,真的是被母亲从背后推了一把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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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6: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从贫穷到贫穷(1)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火车每摇晃一次,我和母亲就离得更远一点。

我不停地哭。

喜佐子姨妈可能因欺骗了我而感到内疚,没有安慰我,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

和母亲分离,让我伤心。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比这更难过的事情了。

可是,人生这玩意儿,好像是一转变起来就没完没了。变化很快就来临了。

“这是哪里?”

在佐贺火车站下车时,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虽然还是黄昏时分,但镇上已经一片漆黑。广岛虽然变成了贫民窟,但毕竟是个都市,商店都开到很晚,夜路不觉得那么幽暗。正因为如此,小小的我才会想独自走到母亲的店里去。但是这里没有店铺的红灯笼,也没有来往的行人。车站前只有五六家相邻的餐馆。

我不知道这地方对我的教育有什么好,只想到,从明天起,要在这么个冷清的地方生活,先前的担忧加上恐惧,实在令人难受。

姨妈沿着河堤边的漆黑道路,快步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不知要去往何处。大概走了四十分钟,年幼的我感觉那段时间似乎长得像没有尽头。

已是秋天,河滩上荒草丛生,让人感觉更加寂寥。我的心情,好像童话故事里那个不知要被卖到何方的小孩。

人在极限状态下,都会激发出动物的本能吗?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栋房子,就像特写镜头一般,猛然跃进我那满怀不安、无法镇静地打量四周的眼睛里。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一阵恐慌。“不是吧?千万别是那栋房子啊!”

那是一栋坐落在河水和草丛之间,就像从古老传说中冒出来的、孤绝寂寥到极点的破茅屋。

而且,屋顶有一半的茅草已剥落了,钉着铁皮。

“昭广,就是这里。”

唉,姨妈偏偏停在那间茅屋前。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光是想象住在这间破茅屋里的外婆的模样,我就觉得害怕。因为,这简直就是山姥姥或其他怪物住的房子。

“妈,我们来了。”

姨妈用力拉开大门。出人意料,里面走出一位个子很高、皮肤白皙、气质高雅的老太太。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儿扫兴。

姨妈站在我和老太太之间,对我说:

“昭广,这是外婆。”

然后满脸堆笑,对着一脸茫然的我加上一句:

“小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姨妈是在努力使我适应,可是我那时那么小,怎可能记得?

“姨妈要回去喽……妈,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可能姨妈还是有些心虚,她没进屋,就匆匆离去了。

我和初次见面的外婆,就这么突然陷于独处状态。

虽然我那时还小,却也期待着亲切的问候,比如:“来了真好,肚子饿不饿啊?”或是:“虽然会寂寞,但是要和阿嬷一起努力哦!”

可是,外婆第一句话却是:“跟我来!”

她大步跨出后门,走向旁边一间小屋。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小屋里面,有一个大炉灶。我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婆就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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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从贫穷到贫穷(2)



“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煮饭了,好好看着!”

说完,开始给炉灶生火。

我虽然听见了外婆说的话,但完全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我呆呆地看着外婆生火,她把稻草和木片扔进炉门里,调着火势。

过了一会儿,外婆说:

“来!你试试看。”

说着,把她刚才用来吹火的竹管递给我。我接过竹管,莫名其妙地“呼———呼———”吹着。

我的脑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非得吹这个不可?我要自己煮饭,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外婆还在旁边啰唆个没完:

“那样太用劲儿了。”

“时间隔太久,火就熄啦!”

我照外婆指示,“呼———呼———”地吹着,专心致志地烧火。当我累了,吹出的气流弱了,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我赶忙又拼命“呼———呼———”地吹。可是吹得太用劲,火花四溅,浓烟滚滚,把我呛个半死。

面对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年幼的我心里有些明白:我必须在这里生活了。这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

被浓烟一呛,加上悲伤,泪水泉涌而出———这就是八岁的我突然必须面对的现实。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外婆已经出去了。她说每天早上四点要起来出去工作。没时间帮我做早饭,因此我一来,就急着教我怎么煮饭。而且,她昨天还交给我一个重大的任务———要把刚煮好的白米饭供在佛像前。

外婆昨晚很郑重地在佛像前合掌念叨:

“从明天开始,就由昭广供饭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照外婆昨晚教我的,生火煮饭,但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煮出来的饭硬邦邦的,像是没煮熟,下面的米却已糊了。

没办法,我只好把硬邦邦的饭供上神龛,照外婆教我的,双掌合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然后,一个人吃早饭。

我很想念母亲煮的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昨天早上才吃过,感觉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早饭后无事可做,我走到屋外。昨天到来时漆黑寂寥的风景,在早晨看来却非常美。隔着门前四五米宽的马路那边,是一条河,河面约八米宽,水流清澈。河堤上芒草在秋风中摇摆。天空也比广岛的更蓝、更高,我出神地望着辽阔的天空,一只大鸟悠然飞过。我不禁喊道:

“妈,你看!看!”

母亲不在,我该知道的……

我坐立不安,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扔到河里。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扔。

我站在河堤上,茫然地望着门前那条颇多行人来往的马路,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外婆回来的身影。

外婆的工作是清扫佐贺大学和佐大附属中学、小学的教职员室和厕所,快的话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外婆,样子有点奇怪。她每走一步,就发出“嘎啦嘎啦”、“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仔细一看,她腰间好像绑着一根绳子,拖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一路走来。

“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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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7: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从贫穷到贫穷(3)



外婆还是弄出“嘎啦嘎啦”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招呼我一声,走进大门。我跟在后面进门,外婆正解下她腰上的绳子。

“阿嬷,那是什么?”

“磁铁。”

外婆看着绳子说。绳子一端绑着一块磁铁,上面粘着钉子和废铁。

“光是走路什么事也不做,多可惜,绑着磁铁走,你看,可以赚到一点外快的。”

“赚到?”

“这些废铁拿去卖,可以卖不少钱哩!不捡起掉在路上的东西,要遭老天惩罚的。”

外婆说着,取下磁铁上的钉子和铁屑,丢进桶里。桶里已经收集了不少战利品。

外婆出门时,好像一定会在腰间绑着绳子。

我简直看呆了。

外婆真是能干,尽管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惊讶的事。

外婆把钉子铁屑都丢进桶子后,又大步走到河边。

我跟在后面,奇怪外婆为什么看着河水微笑。

“昭广,帮我一下。”

她回头叫我之后,转身从河里捞起木片和树枝。河面架着一根木棒,拦住一些上游漂下来的木片和树枝。之前我到河边张望时,还在好奇那根木棒为何横在河里,哪里想得到是外婆用来拦截漂流物的法宝!

外婆把木棒拦下来的树枝和木片晒干后当柴烧。

“这样,河水可以保持干净,我们又有免费柴火,真是一举两得。”

外婆豪爽地笑着说。

现在看来,外婆早在四十五年前就已经致力于资源回收利用了。

木棒拦住的不只是树枝和小木块。

上游有个市场,尾部开杈的萝卜、畸形的小黄瓜等卖不出去的蔬菜,都被丢进河里,也都被木棒拦住了。

外婆看着奇形怪状的蔬菜说:

“开杈的萝卜切成小块煮出来味道一样,弯曲的小黄瓜切丝用盐腌一腌,味道也一样。”

是这样。

还有一些果皮受损的水果,也因为卖相不好而被丢弃。但是对外婆来说,那些“只是外表差一点而已,切开来吃,味道一样”。

真是这样。

就这样,外婆家大部分的食物,都仰仗河里漂来的蔬果。而且,“夏天时西红柿用河水冷藏着漂流下来”,更加好吃。甚至有时候,会有完好无损的蔬菜漂下来。

当时,市场批发的蔬菜还沾满泥土,需要兼职的大妈在河边冲洗干净,通常都是十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洗菜,总有人不小心手一滑,蔬菜就被水冲走了。

还有,大白菜有点重,大妈洗完甩水时,即使没失手滑到水里,也总会有几片外面的叶子脱落掉进河里。

每天,总有各式各样的东西顺流而下,被木棒拦住,因此外婆称那条河是我们家的“超级市场”。她探头望着门前的河水,笑着说:“而且是送货上门,也不收运费。”

偶尔,木棒什么也没拦到,她就遗憾地说:“今天超市休息吗?”

外婆说这个超市只有一个缺点。

“即使今天想吃小黄瓜,也不一定吃得到,因为完全要听凭市场的供应。”

真是无比开朗的外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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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7:2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从贫穷到贫穷(4)




别人家是看着食谱想着要做什么菜,外婆是看着河里想:“今天有什么东西呢?”再决定菜单。

外婆毕竟对那条河的情况了如指掌。

有一次漂来一个苹果箱子。里面塞满米糠,米糠上放着腐烂的苹果。

我拿着斧头,打算把米糠倒掉,只留箱子当柴火时,外婆就说:“你先摸摸米糠里面。”

“啊?”

我心想:“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伸手去摸———里面竟然还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苹果!

我简直觉得外婆真像个预言家。

还有一次,漂来一只很新的木屐。

“只有一只,没办法,当柴烧吧。”

我拿起斧头时,外婆又说:

“再等两三天吧,另一只也会漂下来的。”

我想再怎么幸运,也不会有那么如意的事吧。可是两三天后,另一只木屐真的漂下来了,吓我一跳。

“那个人掉了一只木屐在河里之后,一时还舍不得,但是过了两三天就会死心,把另外一只也扔了,这样,你就刚好凑成一双了。”

外婆的智慧,让我惊叹不已。在我亲眼看见外婆的生活方式后,更是体会深刻。

但是,初见这栋房子时的不祥预感,仍然准确无误。我在广岛时虽然也穷,但在这里,我却沦为更低一级的赤贫阶层了。

不过,也是一般人体验不到的一段快乐岁月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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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yanling 发表于 6-4-2009 16:37: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皮鞋锃亮的转学生(1)




我转到佐贺的小学。

佐贺是以佐贺旧城遗址为中心,北、西、南三面围着护城河,街边分布着县①政府、博物馆、美术馆等等,什么都有。

我刚到时,惊讶于那极像乡下的景观,但外婆家所在的地方竟是佐贺的市中心区!

而外婆家前面那条被她称为“超级市场”的河,则是多布施江的支流,连着护城河。

佐贺旧城的主体建筑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旧城门的石墙和门洞。

我转学的赤松小学就在旧城遗址上。

上学第一天,我穿上表哥送给我的金纽扣制服和那双锃亮的皮鞋,和外婆一起,到了学校。结果,眼前所见又让我大吃一惊。

广岛因为完全遭到破坏,因此所有的建筑物都是新的,小学也不例外,都是战后新建的现代校舍。可是在赤松小学,我一进门就被带进了老旧的古怪建筑里。

老师和外婆一脸平静,一边闲聊一边走在阴暗的建筑中,我跟在后面,心想:“这里真的是小学吗?”

老师用力拉开教室的门,这里以前是个茶室,里面铺着榻榻米,学生们都跪坐着。我霎时觉得时光倒流到了好几十年前。

我很惊讶。大家也很惊讶,都满腹狐疑地看着穿着金纽扣制服的我。

“这是广岛来的德永昭广君,大家要好好相处啊!”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

那时,在佐贺人眼中,广岛是一个大都市,而我那不合时宜的金纽扣制服和皮鞋,看起来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城市小孩,让他们看不顺眼。

老师督促我坐到位子上之后,旁边的小孩跟我说:

“你妈妈好老啊!”

我低下头。

我想说:“她不是我妈妈,是我外婆!”可是我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送我来学校、还站在教室里的外婆,所以没开口。

外婆讪讪地对我笑笑,和老师殷勤寒暄后,便回去了。

一开始,同学们对我敬而远之,但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我已经完全融入新学校里了。

在浑身是泥的追逐嬉戏中,皮鞋很快就破破烂烂了,于是我跟附近的孩子一样穿上木屐。

母亲不在身边,我还是很寂寞。不过乡下生活虽然穷,却也有别样的乐趣。虽然不能去商店买零嘴吃,但树上的果实也足够当零食。我在佐贺最先吃到的是朴树果。漆黑的小果子乍看上去似乎很难吃,但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儿像杏子。

河边有棵大朴树,树干岔开两根,有个树瘤,让人看了就想爬上去。大伙儿一齐爬上去摘树果,果子很小,每个人不吃上几百颗不会饱。我们常常七八个人一齐爬上树,攀着树枝,摘了果子就往嘴里送。

那是爬树游戏和零食时间融为一体的快乐悠闲时光。

时值秋天,佐贺还产茱萸果、柿子等等,对大城市长大的我来说,都是新鲜事。当然,这些游戏不需要花钱。

爬树、在河边追逐,转眼间一天就过去。

玩具也是自制的,我们还会在树上搭建秘密基地,或者做个竹筏,到河上划着玩。作为材料的木头,要多少有多少,也完全不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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