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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就爱耍心机--席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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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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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绢
朋友都说她病了,且还病得不轻,竟会爱上他——
一个难以亲近、原则多且不容冒犯的贵公子。
初见他时,她便像著了魔似的,不顾一切地只想成为他的妻。
说她迷恋也好、说她疯狂也罢,认识他九年,
嫁给他八年,至今,她还是好爱好爱他。
只是,他并不爱她。
为了让他能更在乎她一点、更注意她一点,她决定……
但,太多的变数让她失去了对他及对自己的控制;
她愈来愈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他的行为举止也愈来愈莫测高深,
仿佛是……洞悉了什么似。
该不会,她的“计谋”被他给看穿了吧?


出版社:飞田文化小说系列:怎么回事
系 列:当红罗曼史361男主角:罗以律
出版日期:2008-01-29女主角:商翠微
制作网站:凤鸣轩其他人物:柯顺芬,王怡伶,龙培允
扫描人员:雨沐横山 故事地点:台湾
校对人员:绛月 时代背景:现代
录入(keyin):
情节分类:离婚夫妻
输入人员:清盈阅读参考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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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秋末,下午四点,“宏图集团”十八楼,高阶员工休闲区一角。

  摄影机运转的轰轰低鸣声,在静谧的午后,显得小心翼翼,似乎为著打扰了这片宁静的空间而感到抱歉,而它的存在,也那么的格格不入。但不管看起来有多么突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此刻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电视专访。

  这是好不容易才挣取到的独家访问,肯定是绝绝对对的独家。身为知名的财经节目主持人,即使已经访问过不少政界、财经界的大人物,对于这一次能够取得“宏图”上层的同意,进行这场专访,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得意。

  要知道,像“宏图”这样的百年老企业,不仅企业形象稳重保守,即使是负责对外公告重要事件的公关部门发言人,发言时亦是言简意赅,从不废话,说完就走人,从不时兴与记者大众做“搏感情”之类的交流;公事上的理处已是如此低调,可以想见在私底下,简直可以说更是低调到一种死寂的地步了。

  而且,重点是,她今天采访的人可是商翠微呢!

  天啊,商翠微!全台湾的女性只要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发狂的尖叫出声。那尖叫,不在于商翠微这三个字,而在于——商翠微是罗以律的妻子!

  那个罗以律耶!

  这个百年大企业“宏图”罗家长房的二公子。在三年前回国时还没没无闻,虽然被财经界的女记者们偷偷封为全台湾最俊美的贵公子。那时罗以律对知道他的人而言,也就是个一般的富家子,具备同样的特色:家世好、长相优、受过最顶极的栽培。

  这样的人,人生大概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也就是喝完洋墨水回来家族企业中,什么也不必做,就是一个高级主管。未来的人生也不必有什么作为,等著接班掌权数钱即可,然后挥金如土,养名车或女人,糜烂而高高在上的过完一生。

  世人看他们这类人,就是一个投了好胎的富家子。台湾虽然很小,但大企业家族也是数得上十来个的,而他,也不过是那十来个家族里的子弟之一。说特别吧,也算不太上独一无二。

  但这三年来,这位富家子创造了许多商界奇迹,让他声名大噪,完全违反了“宏图”不张扬的精神。可其实他本意也不是为了张扬,只是太过出色的成绩,让他无可奈何的成为瞩目焦点。

  一个做出优秀成绩的富家子,也就脱出于“富家子”这三个既褒且贬字眼的局限了。

  成功需要努力;而出名,则得付出代价,不管这个出名是否为你所愿。

  “宏图”企业的大老们,为了这个子弟,饱受各方骚扰,都想打听他的相关事情——从他的年龄身高体重,到他从小到大读的学校,在美国时打工过的地方、实习过的企业等等,无一不问。然后愈来愈离谱的是,还问到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平常做什么运动、有什么爱好、对台湾女性有什么看法、择偶上有什么条件等等。

  后来,因为大家没想到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会是已婚的,所以当他已婚的消息终于被媒体探知之后,一报导出来,简直就跟世界末日一样的哀鸿遍野,满地都是少女碎裂的粉红色玻璃心。

  罗以律不止已婚,而且还已婚了八年!

  没有离婚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他妻子生了三个孩子!

  有没有天理啊!

  更没天理的是,当大家对他们如此好奇之际,为什么整个“宏图”罗家就是没有人肯爽快的出来八卦一下,解解世人的好奇心啊!

  找大老出面?不可能。也不必要——谁想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已经过期的老古董啊?这完全不符合追星者的需求,真找来访问了,对收视率帮助不大。

  找罗家年轻一代的帅哥美女出来谈谈?想得美!罗家大老治家甚严,小辈们没有公开代表罗家发言的自由,而且大家也不是那么想看就是了。再说那些骄傲的富家公子小姐,谁愿意出来露面受访就为了谈别人?更别说罗家人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风头的。

  找罗以律?好好好,当然好!全台湾的人都支持,但这个超有个性的帅哥是不会理你的。别作梦了!

  找不到罗以律,大家第二想看到的人,经过公开票选之后,没意外的,就是眼前这个商翠微了。

  她长得如何?什么来路?凭什么套住超级大帅哥?而且还生了三个孩子!证明夫妻感情从未因为工作忙碌而疏旷。真是太让人幻灭了,一点也没有豪门恩怨的剧码让人期待一下。

  所有人并不觉得商翠微有多好,她的婚姻至今仍算成功,只能说她有一个出色而自制的好老公——总之,爱幻想的女人都是偏心的,对她们而言,世上没有完美的女人,只有完美的男人。商翠微只是超级走运罢了。

  所以,能够采访到这个台湾女性现阶段的全民公敌,女主持人觉得非常的荣幸、非常的满足,更得意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

  “……好的,想必在听完商小姐详尽的解说之后,我们可以明白‘宏图企业’的经营理念。宏图不追求投机性的高利润、不哗众取宠,稳扎稳打,每一个决策与执行,都以著最严谨的态度去对待……”在一连串的总结性辞令说完后,女主持人专业的表象一丢,马上变脸表现出对八卦的期待,虎视眈眈的盯著眼前美丽高雅的女子,笑得像匹狼——“好的,今天正式的访问到此告一个段落。谢谢商小姐给我们X视这个访问你的机会,我真的感到太荣幸了。”

  美丽高雅的年轻女子闻言微微一笑。那笑,恰到好处,虽是客套,但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失礼,虽带著点自然而然的距离感,但只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哪里,是我的荣幸。”语气真诚。

  “嗯,是这样的,商小姐,因为今天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以后想要再邀请到你,恐怕相当的困难,毕竟你是这么忙,家庭事业两头都要兼顾的。看在我们相谈甚欢的份上,可不可以容许我问一下私人的小问题?可以吗?可以吗?”很有一把年纪的主持人,露出与她年纪完全不搭的装可爱表情,眨眼眨眼的看向女性公敌——罗以律夫人。

  以为专访已经结束,已经打算起身的女子闻言望了女主持人一眼,脸上沉静,没有多余的表情。还是以微笑的模样道:

  “您请问,方便回答的我尽量。”

  “太好了!商小姐。”主持人显得兴奋,很快的抓紧时间问出这个不在先前拟好的访问稿里的问题——

  “是这样的,虽然今天采访的是身为‘宏图’新上任行销部经理的你,谈的主题是贵公司未来的展望与企业精神。不过你毕竟还有另外一个特殊身分,是全台湾人都注意的,如果我今天没有额外访问到你这个身分,观众朋友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商小姐……哦不,下面我要问的问题比较私人,所以我该叫你罗太太,你不介意吧?”

  女子微笑,没有应答,像是默认。

  “好的,罗太太,能不能请你稍微聊聊身为全台湾女性票选为商界白马王子第一名的男人的夫人,你有什么感想没有?”

  “白马王子?”这是什么票选?优雅女子微笑的表情明显微楞。

  “是这样的,你的先生罗以律先生,在网路上以破百万的票数,荣获全台湾女性心目中白马王子第一名,不仅是商业选项的第一名,而是所有类别里票数最高!其它类别的第一名,最多也只有十万票而已呢。这可不是灌水票哦,一人只能投一票,而且必须经过严格的资格认定,一台电脑、一个身分证字号都是锁定的,而且还得加入会员才能投票,至少得过五关才能投票,所以那个票数完全无法作假。你先生这个白马王子的头衔,可是货真价实的呢!”

  “哦,是这样吗?”女子似乎对此兴趣不大,总是不愠不火的回应。

  “呵呵呵,看来罗太太不太关心这些消息呢。你大概平常忙到没空上网吧?也是,忙公事完,回家之后还得忙先生孩子的……不过依照罗先生忙碌的情况而言,你们大概没有过过寻常人家的生活吧?”

  “什么叫寻常人家的生活呢?”女子带著一点点好奇的问著。

  女主持人一听,忙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串普通人家如何生活等等等。在女子适度的表达出好奇与新鲜的眼神中,女主持人每每想拉回话题大挖罗以律的私生活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时,都会被别的话题给转走。

  没办法,这个富家少奶奶看起来是这么对“世俗”一无所知,显得那么需要被教育,她怎么能在这样小白兔的目光中逃脱?!虽然女主持人暗自决定一定要转回来,但随著话题的愈扯愈远,终究像是日落西山的夕阳,若想再回首,也只能等明日的东升再来过了。

  然后,采访结束,也确实在播出之后创造出这个财经台创台以来最高的收视率。但所有看完这篇采访的人,依然对那个白马王子罗以律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普遍大众都觉得:

  这商翠微长得还可以啦——不情不愿的承认。

  个性也还不错啦,气定神闲,进退合宜……虽然不太懂得如何跟人聊天,别人问东,她就能扯到西,忘了别人在问什么,话题都跑偏了。

  看不出特别厉害,才能似乎也平庸得紧,看她谈私生活时,谈的话既没营养又没重点的,还真有点配不上她那英明神武的丈夫啊。

  这个富家少奶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好命的对平凡一无所知。

  总结: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好香,真是太好命了。

  而罗家大老们对商翠微的表现倒是很满意。他们并不需要一个看起来咄咄逼人如一把出鞘宝剑的女强人来担任集团的对外代表,平和淡定才是他们要求的,而她做到了。更满意的是,她没有在电视上说出任何不该说的私己话,不管她的无知是真是假,至少她做到了她该做的。

  相较于成为媒体急欲捕捉的焦点的罗以律,周身迸发著光芒万丈的吸引力,让人如痴如醉,想探知更多;他的妻子商翠微,在经过这次曝光之后,满足完了世人的好奇心,她本身倒是没有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让人觉得乏味多了。

  所以,世人的焦点仍是聚在罗以律身上,至于商翠微,也就是一个附属于罗以律身边,不太重要的配件罢了,看过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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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嫁入了豪富之家,没有多愁善感的权利。当然,通常也没有时间多愁善感。

  总是不断的忙。或许忙于进入家族事业体发挥商业长才,挣取自己的一席之地;或许忙于参加每一场名流派对、艺术品拍卖会、跑名牌服装秀;更或许忙于教育下一代,跟著到世界各地的名校陪读,因为相信孩子才是你真正的人生保障。偶尔,回来清理一下丈夫身边的花花草草,精明的你当然明白切莫因为一时的大意,而让二奶三奶什么的登堂入室,对著你叫姐姐,还生下孩子跟你抢财产。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即使是贵妇亦不能幸免,步步为营,才能保有一切的荣华富贵、身分地位。

  全世界的人都忙,而贵妇忙的事物,绝对跟一般凡女俗妇的柴米油盐大不同。因为不同,所以才让人羡慕,即使有著烦恼,也是世人眼中的闲恼——吃饱了撑著的那种,统称为太幸福的烦恼。

  而她,现在就是有著这种闲恼,并且已经让她困扰两个月了……

  初冬的清晨,通常不太有天光,即使已经六点半了,落地窗外的天空仍然灰暗得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带著点可怜兮兮的水气,仿佛就要发霉了。

  外头灰蒙蒙的,而卧室里也是灰蒙蒙的,连盏小灯也没有。记得她以前是怕黑的,但为著这个男人的睡眠品质,她选择忘记自己怕黑的事实,反正怕久了,也就麻木了,也就不怕了。黑暗虽然会令人感到恐惧,但并不会带来真正的危害,而人的潜力是如此无穷,没有什么恐惧无法克服……至少大部分的恐惧是这样的。她对此感受特别深刻。

  躺在她身边的这个正熟睡著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嫁了八年的丈夫。

  这个丈夫,是她追来的,强求来的,不顾一切也非嫁不可的男人。当时每个人都被她吓呆了,惊吓于她竟会“发花痴”!惊吓于对名牌一无所知、对商业冷感的她竟会迷恋上代表纸醉金迷、浮华肤浅的富家子,而且看起来还那么的金玉其外!惊吓于即使被父母亲友反对、被他无视,仍然狂热的追上去,像著了魔似的,让她这个优雅的书香世家乖乖女,二十年来从来没让父母担过心的女生,差点被父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

  可,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那时,她只是好迷恋他、好爱他,恨不得可以化为他毛衣上的一缕棉絮,沾粘著他,让他无法甩脱。

  那时她有满腔狂热欲爆的爱恋,却没有合宜的疏导与处理,太过年轻而又没经验的她,只能横冲直撞,伤人又伤己,以无比拙劣的姿态来到他身边,纠缠。现在想想,他愿意接受她,实在是不可思议。

  至今,她仍然没有勇气问他:当年他为什么接受?接受那么不优雅、不特别、与其他缠著他的花痴没两样的,还像是得了疯狂偏执症的她?

  不敢问,但对他有著感激。

  这个男人啊……她多么的爱他。

  她仍然崇拜他,一如初相见;仍然觉得他是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虽然他并不是,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盲目的认定。

  当所有人都认定婚姻这个枷锁终会将她自以为的爱情磨损殆尽,让所有美好的表象破灭,露出可憎丑陋的原来面目时,她却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因为她对这个男人从无抱怨。

  他晚归、他忙碌、他受挫、他情绪不佳时,她全都接受,只会为了他的不快而不快,为了他的劳累而担心,从不会因此而抱怨,即使有数次她希望可以陪他度过低潮,却被他排拒于门外,请她走开,让他独处时,亦然。

  他是她的神,他的一切都是对的。她所做的种种,都是她该做的,而能帮到他的却是如此的少……她总是这么认为,所以抓紧每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拼命学习,只为了能在他的生命中起一点作用。

  朋友们不了解她对他的爱,总是说:你没救了。别人生个病,总会有痊愈的一天,而你打从生了“罗以律病”之后,一病八年九年,没有退烧,反而被烧坏了,脑筋傻到无可救药。你跟一个男人生活八年,看过他不修边幅最惨不忍睹的一面之后,居然还坚持著他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他是你的天、你的一切……不,我不认为他有多好。是,我不认识真正的他,没与他相处过,但我只看到你对他无尽的包容,而且永远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这是病哪!翠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怕再这样下去,你会被自己毁掉。

  她们觉得,她的爱,很病态。

  似乎即使是遇见了自己最渴求的那份爱情,也该把自爱自尊自重平等施与受等等的,都随时摆在一个天秤上去秤著,理智的拨拨打打,像打算盘似的计较著,绝对不能输给爱情。她们渴爱,却又要求在爱情里,让理智高高在上。切莫因为爱而失去自我,因为那就不是爱了,而只是没来由的狂热而已。

  许多人没有爱过,有爱过的人也总是一场感情又一场感情的流浪著,经历丰富,却找不到最后的归处,于是更深信爱自己才是人生最大的忠实,其他人全都不值得信任,即使,她们还是想要遇见爱情。

  现在的世代,独立自我是绝对的主流,而她也从不以爱情为议题,与友人开辩论大会。没必要,爱情毕竟不是从辩论中得来的。就算以绝对的胜利辩得全天下人哑口无言,也不表示你就能遇见一份让你宁死也不愿放手的爱情,不表示你会遇见那个让你飞蛾扑火失去性命也不在乎的男人。

  而,当你遇到了,你敢为了挣取这份爱而不顾一切吗?

  她敢,所以她们说她病态。说这个男人,不值得。

  这样的话,听得已经够多了。而许多人在等的,就是一个结果——婚姻失败,她心碎梦醒的结果。

  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七点,她知道他快醒来了,而且他醒来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著他。所以她轻轻的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赤足走在羊毛地毡上,滑开更衣室的拉门,进去,开始张罗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更衣室里放置一台电暖器,搁在网状桌台下面,用来给衣服煨暖。她仔细搭配,从内衣裤、袜子到整套西装,秋冬的主流是铁灰色,所以以这个颜色为基调,搭配出渐层又沉稳的效果;还有,一定要注意衬衫上不可以有太明显的熨线,但又必须显得笔挺。她仔细挑弄好了之后,轻轻放置网上,让暖器给它们一点温度。待一会儿他穿时,不会感到凉意。

  冬天是他的大敌,他讨厌冷,但却又奇异的无法接受伴著暖气入眠的感觉。以前在美国时,实在是不得已,温度太低,不用不行,但总会使他睡眠品质极差。回台湾后,又是另外一个症头,湿冷的天候,让他鼻子过敏了。

  他的另一个厌恶冬天的理由是静电,总是常被金属物品上埋伏著的静电给电得身子僵直,这种伤害不大,却让他难以忍受,可又无法宣之于口,一天只要被电三次以上,便会不自觉的臭脸到天黑。

  为此她想尽办法去解决他这个困扰,家里的每一扇门都是木制把手,所有他会接触到的家俱,一定要排除掉金属。听说日本发明了一种可以阻隔静电的线与布料,她买了一堆回来,给他裁衣、做手套什么的,甚至还用那种线编了个如意手环,上头编缀著墨绿色玉石,造型沉稳独特,是很男性化的饰品,求他好久,才让他同意戴上。确实多少有一点效果……当然,他是不会跟你讨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所以她只能靠观察,注意他的脸色来了解效用如何。

  然后,她又去找他的特助、秘书们谈了一下,希望每每进出电梯、大门等但凡需要接触到金属物件的时候,恳请他们帮忙开门、按电梯。这种要求,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他一点也不想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有手,员工更不是他的佣人,没有必要帮他服务这些。

  他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可不在乎。毕竟金属物件确实是他冬天时的心理障碍,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却非常扰人。即使被外人认为他耍派头好了,那又怎样?只要他好、他感到舒适,一切都无所谓。那些下属在知道了上司这个“可爱且人性化”的缺点之后,都很乐于帮这个忙,也都很有默契的没跟他提起这件私下运作的事。

  她是个主流以外的女人,很落伍的那种,她太爱他,爱到除了他,心中再也没有别人——没有自己,也没有子女家人。朋友说她应该投生在古代,最好是明朝那种礼教吃人的朝代,肯定可以成为所有腐儒的梦中情人。真开玩笑了,谁想去明朝?明朝又没有罗以律!

  随便她们怎么说,她无所谓。她的人生,还是很乐意围著这个男人打转。即使……这两个月来,她心情是如此的不好、如此的低落、如此的……伤心。

  探手轻触衣物,确定温度够了之后,正打算将电暖器调成微温、转身离开更衣室时,却发现他已经走进来了。

  “早。”一贯的微笑道早。

  “嗯。”他点头。虽然清醒了,但精神还没有振作到锐利的地步,有些慵懒闲散,是他一天之中,最不菁英的时候。

  她很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从以前就喜欢在他晨起时索吻。虽然他总是忘记该给她一个吻,但也并不拒绝,只要她举高双手,将他肩膀揽住,他就能意会,给予。

  即使,他从来不觉得把吻当成例行公事,对夫妻感情的增进会有什么帮助。他是个太不浪漫的男人,对你侬我侬的粘缠非常不耐烦。

  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只要别人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合适于他的身分的范围内,他通常不会拒绝。她是他的妻子,索吻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不会拒绝。这个男人在私人感情上很好懂,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事实上,也真的是,太清楚了。所以……

  在他越过她,打算进入浴间漱洗时,她双手揽住他脖子,踮起脚,将唇印上……他脸孔偏开了点,道:

  “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的。”

  “你刷牙了吗?”他有关系。

  她笑:“有的,我刷过了,你尝尝看。”说完,印上。

  他还是有点抗拒,搂住她纤腰,忍耐了三秒之后,算是尽完丈夫的义务,坚定的将她抱开——

  “去忙你的吧,我得早点到公司。你今天与我一道走吗?”

  她想了一下,摇头。

  “宝宝昨天有点发烧,我今天约了林医师来家里帮宝宝看一下,会晚点到公司。我让司机在七点四十五分准备好车。需要更改时间吗?”

  “不了,就七点四十五。”他点点头,走进浴室。

  他是个从来不回头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妻子这两个月来,总是痴痴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以著一种诀别的眼神,蓄著满满的忧伤。

  “以律……”她轻轻唤著他的名字,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

  她好爱他,好爱他……

  是迷恋也好,是疯狂也罢,认识他九年,嫁了他八年,从二十岁的莽撞到如今即将三十岁的沉著。许多人事物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她还是爱他,好爱他。

  所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怎么还在这里?”十分钟后,晨浴完毕的罗以律光著身子走出来,抓过平台上已经薰暖的衣物,一件件穿著,衣服上迷人的温度,迅速驱走了满身的寒意,他满意的眯著眼。

  “以律,下星期二,你从香港回来之后,给我两个小时,我们一同晚餐好吗?”

  “我那天晚上没有行程吗?”他问。

  “有的,原本你排了要去打网球。”

  “那好,没有问题。”答应了之后,才带著点疑惑的问:“你的生日?还是结婚纪念日?”他们夫妻很少刻意出门吃饭的,除非是谈公事,或一同接待重要客户。私事的话……他记得在结婚的前几年,每有纪念日,还会特意上馆子吃饭,后来也就因为太忙而没有了。

  她笑了笑,摇头。淡淡的道:

  “都不是。”

  “那是什么?”

  “可能是,协议离婚那一类的事吧,也许。”她耸耸肩。

  他闻言顿了下,仿佛在思索她为什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算了,多想无益,如果她觉得好笑,那就随便她说吧,她都不介意了,他又何须皱眉?

  不理她,迳自拿过一件羊毛背心套在衬衫外面,没将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今天,仍是相同平淡无奇的一天,不会因为他妻子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日子就变得缤纷多彩起来。

  外头天气,阴,气象报告说有寒流。

  比起妻子的玩笑,他还比较介意外面的天气一些。


  今天,是个不太妙的日子。

  原本以为上一波寒流离开台湾之后,至少会有几天好日子让人喘口气。然而,却是来了更强劲的冷气团,张牙舞爪的将台湾牢牢笼罩,八度以下的低温逼得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在街上逗留,只想快快回家窝在棉被里喝热茶……

  天气不太好,可以想见他一下飞机之后,脸色也肯定不太妙。

  看来她不幸选了个诸事不宜的日子约他啊!是否预告了她准备与他谈的事情,只会得到最糟糕的下场?

  担心,让她的心不断的在瑟缩。在前来这间餐厅之前,她还在犹豫,却不容许自己退缩,虽然在今天之前,她已经闪过无数次退缩的念头了。但她来了,就表示再也不给自己退路了。

  不管好日子或坏日子,这件事总是要做的。

  为了不让他一下飞机就要赶赴这个约会,所以她将时间订在八点半。算好了他四点半下飞机之后,能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回公司听取下属的简报,甚至还能挪出时间到大老那儿去报告一下此行的收获。

  她对他的行程与时间了若指掌,不在于她每周都会收到他的秘书传过来的行事历,而在于,她总是无时不刻的在了解他、凝望著他。

  公司里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太厉害的女人,非常的有手段,把丈夫盯得牢牢的。亏得罗以律是个在生活上没什么叛逆性的人,不然以他在商业上的作风与霸气而言,哪容得她这样紧迫盯人的“贤内助”啊。

  因为他是个商业金童,是个目前媒体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身为他的妻子,不管做什么,多少都要招惹一些闲话的。

  “请这边走。”

  侍者的声音在走道另一侧响起,将她从沉思里拉回。她低头看了下手表,才八点十分,所以不会是他。他向来准时,总是提早三分钟到达。如果会更早到的话,则会打手机通知一下。

  这样的天气,还有人会出门吃饭吗?而且还是在晚上八点的这个时候?因为有些无聊,所以纵容自己小小的好奇,从金色半透明的纱帘看出去,发现正经过她这个桌位的两名客人,她并不陌生。

  侍者将那对客人引进了她前方的桌位,所以她的眼光可以毫无阻碍的看著那名女子,也隐约可以听到他们在侍者走开后,对谈的声音——

  “在家吃不就好了吗?干嘛出来……”男子嘟囔。

  “难得可以来这里开眼界,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嘛。”女子温柔又撒娇的说道。

  “这里吃一顿不少钱吧?”男子小声问。

  “缴了会费之后,一年之内任你吃个够,不必付帐,多好。”

  “这样啊,那就好。我听说这里超贵,光小费就多到吓死人。我身上只带了一万八,怕付小费都不够。”

  “别老道听涂说的,才不是这样呢,小费也是刷卡的,也不一定要给,你要是觉得服务不好,根本不用理他。我说你,给你办了信用卡,总不见你用。”女子轻柔嗔道。

  “你知道我以前常说:等有钱了,一定要在皮夹里放一大叠现金,尝尝什么叫腰缠万贯的感觉。”

  “偏偏这个年代,不流行用现金了。”

  “那又怎样?钱总是钱吧,谁不爱?”

  “你啊……”

  这间餐厅是个只对会员开放的高级餐厅,平常人进不来,再有钱的散客也不得其门而入。想来这里用餐,可不止买得起千万会员卡就可以了,还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才行,所以能进来这里的人,也代表著社会地位的被认可。

  极高的隐密性,精美的餐点,优雅的环境,保证不会被打扰,让这里成为名流的最爱。每一桌之间的距离很宽,而且还以金丝纱帘隔著,既不会有包厢的局促,亦不担心用餐时被别人详细窥探;虽然说,会来这里用餐的人,通常不会左顾右盼张望得一如狗仔队。

  但今天倒是成了例外,她在看那对夫妻,虽然隔得有点远,听不太到他们谈话的详细内容,但那一点也不重要,她并不在乎那个。

  那个男人,她知道,叫盛北川。是个相当知名的科技界名流,身家钜亿,在短短十年内累积了无数的财富,但就如同一般人印象中的科技新贵——虽然满身名牌,却总是看起来邋遢。还没适应自己社会地位的提升,却已经有太多的钱;还没有学会如何去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只好被名牌品味压制得奄奄一息,浑身不自在。他五官端正,但没有型,因为还没将如今面对的一切处之泰然。找不到自身安适的男人,是不会有型的。

  而他身边那个女人则是全完不同的典型。她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柯顺芬,一个美丽优雅、出身音乐世家的温柔大美人。从她先生的电子公司在四年前因为接到一笔近百亿的代工订单,股价在数个月之内翻了五倍,造成轰动时,她的美丽优雅、下嫁穷小子、如今苦尽甘来的传奇,就成了世人瞩目的焦点,一般人茶余饭后热爱谈论的话题。虽然这两年罗以律爆红,将她从话题榜首上挤下来,但她仍是台湾女人永远谈不倦的话题。

  她是一则女性励志的典型故事,听过的人都忍不住要传颂。男人都幻想可以娶到她这样美丽高贵贤慧的女子,陪著自己吃苦过平凡人的日子,而不被那些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儿迷惑,所以她是男人的梦中情人,教育女生切莫嫌贫爱富的最好教材。

  她有高贵的出身,学生时代,常常是校花榜首的不二人选。身边从来不乏公子哥儿追求,但她在大学时偏偏在众多追求者中挑中了电机系的呆头鹅,简直跌破世人眼镜。

  如今所有人都说,她真是个很有眼光且充满智慧的女子,能让她委身的男人,真是烧了三辈子好香。

  本来,她与柯顺芬的人生是没有丝毫交集的。即使她们两人的出生背景如此雷同,甚至是读过同一所高中的音乐班,是隔了四届的学姐学妹,但她们两人未有机会认识。

  如今,勉强算是有所交集,则是因为罗以律。

  “翠微。”罗以律低沉中带著点鼻音的声音,在她身侧轻轻响起。

  她抬头看他,同时起身。

  “外头很冷吧?”虽然侍者正等在一旁准备提供为他脱大衣的服务,但她总是习惯自己来。轻柔的为他解下围巾,脱下大衣,拉下手套,交给侍者时,吩咐道:“请先将我点的煲汤送过来。”

  侍者有礼道:“请稍等,马上来。”

  “这里有热毛巾,你擦擦手。”她打开角落的小巧保温箱,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雪白毛巾。被那上头的热度烫红了手指头,但她从来无所谓,他喜欢在冬天以热到足以烫人的毛巾擦手,将他容易冰冷的指尖煨热。只要能让他舒服,她怎样都无所谓。

  当热毛巾围住他双手,终于驱走满身的冷意时,才忍不住有些抱怨:“怎么觉得台北的八度,比纽约的零下八度还冷。”

  “嗯,今天是冷了些。来,坐下喝汤,暖暖胃。”她让出她方才的位子,挽著他坐下。这时侍者已经将汤送来。随著沙锅的盖子掀开时冲起的白烟带出的浓重干贝香味,让再怎么没胃口的人,都要食指大动。

  对于餐点,他没有特别的偏好,但每到冬天,则一定要喝煲汤,味道一定要醇厚,但颜色一定要是清澈的金黄色,不能浊,十几年来都如此。

  她静坐在一旁陪著他喝,有一口没一口的,所有的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也在等著他的反应——当他发现了隔壁桌的客人是谁时,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发现吗?会多久之后才发现?

  答案是,两分钟之后,他发现了她。

  虽然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跟她说见到了认识的人,甚至很快就把眼光移开,仿彿很专心的对付起一道又一道端上来的美食,心无旁骛。但她还是发现了,他总会不自觉的望过去一两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带著欣赏。

  他的胃口很好,不知道是因为饿久了,还是餐点太过美味,总之,当最后的茶点送上来时,他还吃了两块才停手。

  当然,她更注意到了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他看过去十一次……

  以秀色佐餐,果然可以让食物更加美味啊!

  “你约我来这儿,是为了谈什么事?”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问道。

  感谢不太明亮的灯光,让她眼底的泪意可以被藏住。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了……

  “以律,我要跟你谈的事是……”


  “咦,那个人好像是哪个大财团的公子,是哪家啊……他叫什么?最近非常有名,怎么会一时想不起来……”盛北川因为发现妻子的目光不知为何频频朝他身后张望,于是也忍不住转头去看,抓著头苦思,喃喃道。

  “北川,他是罗以律!是那个罗以律耶!”

  “哦,原来是他哦。”

  即使是天生优雅、不容易大惊小怪的柯顺芬,也忍不住抓著先生激动到滔滔不绝起来——

  “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公司办了个慈善拍卖会,想说碰碰运气,向他们公司征件,就算被拒绝也就算了,你也知道那些商业世家的人,通常不太与我们这种新富往来。本来我们被挡在公关部那里,眼看事情是不成了,毕竟宏图的高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我们也被拒绝得很习惯了。没想到那时刚好罗以律下来公关部,就遇上了……他真的很nice、很棒!听到我们的来意之后,就同意以私人的名义,提供一件书法作品,就是书法家商容大师的那幅‘仿快雪时晴帖’耶!我去年跟你说过了不是吗?”

  盛北川努力想了一下,总算有点印象——

  “哦,就是那幅后来拍到八千八百万的书法作品?我记起来了。我知道商容很有名,但一幅毛笔字就叫价到快九千万,根本是疯了!我还特地上网找了一下,商容的书画价码通常也就在五百万到二千万之间,那次飙到那么高,根本太离谱。我那时不是还跟你说过吗?那个用八千八百万标下的人,一定是疯掉了。”

  虽然他如今也非常有钱了,在网路上下单买美国股票与海外基金也是几千万、上亿的丢,可是真要他掏钱买那些说起来是珍贵艺术品,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鬼画符与涂鸦的东西,还真是太为难了。

  “北——川!”柯顺芬有些无奈又带著些撒娇的语气指正他:“我当时还跟你说过,买下那幅名作的人,就是捐它的人,也就是罗以律自己。商容那幅书帖虽然被誉为生平最出色的代表作之一,但那价格确实太高——”

  “就是!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总也知道活著的艺术家的作品价值是有限的。要知道梵谷活著的时候,想送画给人,还被当成垃圾呢!现在满世界都是什么新锐艺术家,动不动就身价吓人,还不都是被投机客给哄抬起来的。”

  “你别又扯远了啦!”柯顺芬摇了摇他的手臂,已经很习惯这个老公常常跑题的性情。“我是说,他花八千八百万标回来,其实是为了捐钱给我们做公益。再说,那幅书帖是不能落到别人手中的,因为那可是他丈人的大作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非常体贴周到的人,你不觉得吗?”

  “怎么说?”盛北川往嘴里塞了口松阪牛肉,满足的享受著顶级牛肉甜嫩的口感。

  “你看嘛,他以八千八百万让我们的慈善拍卖会声名大噪,又成功将他岳父的知名度与身价又抬高了三倍,所以成了第二天财经版、艺术版的头条,让世人一阵好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很善于操弄媒体?深谙人性心理学,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的身价给抬上了天……”

  “北川!”她再度小抗议一下。“你可不可以对那些生来就有钱的人有点正面的评价?不要那么的讥诮好吗?”

  “我哪有?”他不明白只是说出事实,为什么会让妻子觉得他语气里带刺?“对了,你干嘛对他印象那么好?”有必要吗?

  “这几个月来我们曾经在几次商宴上碰过面,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他都非常有礼貌的对我点头打招呼。”她美丽的面容上浮著一层梦幻的粉红。

  “他不会是想拉你投资他旗下的基金吧?你要小心点,国内基金很不稳,现在总统大选又快到了,不管哪一党上台,市场都会乱上一阵子,你小心点。”

  “才不是呢!他不是那种人。而且投资这种伤脑筋的事,我才不要管呢!”

  “你太单纯了,不知道他们那种商场菁英有多厉害。看他现在这么有名,就知道多有手段。”他点点妻子的挺秀鼻尖。

  唉,说不通。他们这种科技人,就是觉得商业的人太油滑、太有心机,每每谈起时,总不自觉地带著批判语气。想跟他谈罗以律这个白马王子,只会遭致扫兴的结果,所以——

  “唉!算了。总之,我觉得他很出色,是个很好的男人。”她又望过去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盛北川清完了盘子里所有美味的食物,确定不浪费的目标达成了之后,也跟著看过去一眼。

  “顺顺,他身边有个女的耶,我们会不会正巧遇到一则大八卦?”

  “什么大八卦?”柯顺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眨啊眨的。

  “你知道,他们那种豪门男人都不太安分的,哪个不三妻四妾。这里又没有狗仔队,正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的好所在不是吗——”

  “盛北川!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啦!人家罗以律才不是那种花心的混帐呢!”

  “啊?”盛北川搔了搔头。再看了一眼,虽然隔著金色纱帘,但仍是可以隐约看到那名女子长得相当秀丽。“哦,原来是他妻子哦。长得还不错……”迎上妻子的大眼睛,非常识时务加上一句:“不过还是你最美。”

  “讨厌!”她娇笑。

  “好啦,别看了。”见妻子还不时会偷看过去,他轻轻扳回她的脸,指著她盘中的罗西尼鹅肝黑松露牛排,“还有一大半,你快吃完,我们好回去了。”

  “我吃饱啦,你帮我吃。”她叉起一块,往他嘴里塞去。让他忙点,她好可以多看那名女性梦中情人几眼。

  “北川,你觉得,他们可能在谈什么?”

  “唔……不知……那女的看起来很像我们公司里的女性主管那种样子。可能是在谈公事吧!那种女白领形象的人,总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战斗……”他尊重有能力的女性,但这种女性可不能与他一同生活,会很要命的,是男人就受不了。

  “可是那样看起来很神气啊。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样子,你不觉得很有威仪吗?”

  “你真的希望当女强人?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她想了一下。皱皱小鼻头,笑了。

  “我讨厌变成咄咄逼人,所以当不了干练的女性。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不来,才会偶尔幻想一下嘛。”

  “那就好。那种女强人,事业心那么重,婚姻通常不太好。”

  “乱讲,有罗以律那种丈夫,她作梦都要笑了,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婚姻不好!”多好的男人啊!就算是笨到无可救药的女人,也会死抓著不放手吧?!



  “可不可以请你再说一遍?”罗以律不是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他只是不相信这样的话,今生今世居然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以律,我们分居吧。”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稳、眼神还是那么澄澈,证明她是在无比清醒的情况下,把这话说出来。

  罗以律静静的看著她,确定她没说错之后,他以轻且冷淡的声音道:

  “我不问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既然你对我开口,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何不做得更彻底一点——不必分居,就离婚吧!”

  “离婚……”她语气有一瞬间的飘忽不稳。

  他察觉了,语气更冷,但带著疏离的笑——

  “你忘了?我总是给你你要的,并且习惯多给。”

  沉默,好久的沉默。她低首,而他缓缓啜饮饭后的普洱茶。

  “那就,离婚吧……”她这么说著,但不敢看他。“反正……那正是我原本要提出来的……”
刚刚上来YANBONG,但不知从何开始爬贴?欢迎使用 论坛导读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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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e2468 发表于 27-5-2008 21:26:2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主的分享。。。玩了吗:yct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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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27: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他知道女人与男人在思想上、行为模式上的差异,可比火星与地球,几乎是永远别想达到“有志一同”、“心有灵犀”的梦幻境界。所以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要企图想去了解女人,也不要以为你了解女人,因为那都是错的。

  而如今他婚姻莫名其妙的触礁,这个真理再度被印证。

  他是罗以律,出身于人们口中的“百年罗家”,这是一种对商界元老家族的敬称,尊敬这个古老的商业家族竟能在风风雨雨中,从日据殖民时代走到如今民主自由时代,一百年来,仍然能在台湾屹立不摇,稳如磐石。

  因为先祖重视隐私,不喜张扬,所以即使罗家如此富裕,却从来都没上过富豪榜的榜首。然而不管历年的首富大名如何的更替,被无情的商界风浪汰旧换新一轮又一轮,百年罗家总是静静的待在前十的榜单内,有时是第三名,有时是第十名。从台湾流行起计算富豪的身家时,都是如此。

  百年罗家从来不是首富,却是上流社会公认的商界贵族,是历来的商界新兴富豪与家族乐于攀交的对象,并会因为成为这个家族的朋友而感到无比荣幸,像是从此证明自己不仅是富了,而且还贵了。

  他是罗家第四代,长房的次子。

  次子,是个尴尬的身分。因为不像长子被寄子厚重的期待,打一出生就被当接班人仔细而严格的栽培;也不像么子那样被宽容,可以任意的享受长辈与母亲的疼爱。

  许多历史研究学者、商界观察家们对罗家的百年不衰,有著诸多见解。其中最有志一同的是——罗家有著严谨且绝对的传承方式,并且祭入家训中,任谁也不能轻易改动。

  罗家的家主,只会是长子。即使这个长子才能平庸,也绝不更改这个家训。历代长子打一出生,就有继承权,他可以继承来自于父亲百分之七十的财富,剩下的百分三十则由其他弟妹分享。若有其他才能出色,且不甘屈居于人下的子弟,就让他分家出去,并给予一笔丰厚的创业基金,提供所有能提供的资源助其创业——百年来也不乏这样的例子,但大多数的人仍是愿意留在家族里效力。

  罗以律上头有一个准继承人的兄长,下面有一个个性独特的弟弟。大哥沉稳,小弟狂放,两人出色的表现,让他们从小就是长辈关注的焦点。他们三兄弟都不是喜欢被注目的性子,所以对大哥与小弟来说,成为常被亲友谈论的话题,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他,则幸运的躲过了这个困扰。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家族里的平庸之辈,缺少好强斗胜的性情——至少他对于罗家累积了四代的巨大财富,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与驾驭的欲望。

  他的父亲很早就对名下财产做出分配:百分之七十理所当然给长子;百分之二十给次子;百分之十给幼子。然后,次子与幼子又可以平均分配母亲名下的财产。不过母亲名下具有纪念性的物件,则必须交由长子保管,收藏在家族宝库里,作为长辈百年之后,对他们的追思与记忆。

  听起来比例少得可怜,但那其中代表的数目字,足够最挥霍的败家子花天酒地、极尽荒唐之能事的过一辈子了。

  他对生活从来没有什么不满足。反正生命就是这样,人生也就是这样。

  在公事上全力以赴,尽力挥洒,从中取得绝大的满足或挫败,商场好比战场赌场,投资与投机,其实不太有界限,每天都有新的挑战要面对;所以在私生活上,不需要再更多的刺激了,他只要平静。

  这八年来,翠微一直做得很好,给了他平静的生活。

  他不是那种会开口勉强别人的人,所以翠微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要的,他觉得不过分,于是从来不阻止——包括她坚持学商、当个职业妇女,与他夫唱妇随。在当年,为此还在家里闹出了一点风波。长辈都觉得她乖乖在家里奶孩子就好了,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虽有保姆帮忙,但身为母亲的人怎么可以撇开不管?!

  要知道,罗家对子女教育是非常重视的,他们相信缺少父母关注又生活得太过优渥的孩子,将会在长大后成为家族的负担。所以罗家的媳妇通常会全职在家陪伴孩子到至少上小学为止,才能另做其它生涯规画。

  但翠微却成了例外。她嫁了他之后,第一年生元达、第三年生元遥,这中间还取得了纽约大学商学院的硕士学位。读完书之后,没一刻静止下来,马上进入公司工作,与他同进同出,当起职业妇女。

  家人很反对她这种置子女于不顾的行为,但翠微如果是那种会介意别人目光的人,当年就不会嫁给他了。

  父母都希望他能与她谈谈,请她留在家里,至少将孩子带到六岁。他们知道翠微只听他的话,只要他要求,她很少有不听从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爱惨了他、崇拜死了他!

  关于她对他的热情……他称不上感动,也谈不上厌烦。虽然知道自己有左右她的能力,但却极少使用。他总是这样,不喜欢因为手中握有主宰别人的权力,就轻易支使别人,把别人耍得团团转。那种无聊又恶劣的玩弄,不会让他的人生比较快乐。

  人与人之间需要尊重,即使是对自己的妻子。

  当然,他也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个很好的丈夫,但也没有差到会被一个“爱死了他”的女人给放弃的地步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罗以律发现自己竟然在宝贵的上班时间为私事发呆,忍不住低咒了声。

  闭了闭眼,坚决的将杂思甩出脑海,目光专注盯在电脑萤幕上,却发现工作列上skype通话讯号闪个不停,是他的长子元达。他将耳麦挂上,接通。

  “元达,有什么事?”他问著远在美国读贵族小学的长子。儿子通常不会在他上班时间内找他,可见是听到风声了。最可能的报马仔人选则是……

  “爸爸,奶奶说您跟妈妈要离婚了,是吗?”

  果然是母亲说的。

  “是的。”他道。没发现自己微皱著眉,心情再度被私事搞差。

  母亲对翠微一向很有意见。

  打从知道这个媳妇一点也没有当人家母亲的自觉、轻易将年幼需要照顾的孩子丢在美国,坚持要陪他这个丈夫回国工作后,从此就对翠微极之冷淡。并且立即打包行李,飞去美国陪两个孙子住,临走前还撂下了不少气话,说什么当母亲的人狠得下心,做祖母的可不能让孙子当孤儿!为此,至今不肯与翠微说话。

  母亲……恐怕是以欢天喜地的心情来面对他婚姻失败这件事吧?

  “爸爸,妈妈那么爱您,您为什么要离婚?”儿子的声音非常不解。

  她爱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爱死了他!所以每一个听到他即将婚变的消息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个遗弃者,而非被遗弃的那一个。

  真是让他百口莫辩……不过,既然他从不与亲友谈论自己婚姻,也就没有什么辩不辩的困扰。

  “元达,不管爸爸与妈妈的婚姻情况如何,都不会减少我们对你们兄妹的爱,你明白这点就可以了。”

  “我明白,但您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毕竟我们是您跟妈妈的小孩啊,爸爸。”这个儿子也很知道该怎么说服父亲同意自己对这件事有发言的资格。

  这样说,倒也合理。罗以律同意,于是道:

  “老实说,问题在你母亲。我猜最近她会去美国住上一阵子,到时你不妨问她。”

  “您没有问吗?”

  “没有。”

  “可是您却同意了。”儿子的声音带著点指控。

  “元达,你母亲是个理智清醒的成年人,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自有她的理由。想必她也将所要面对的种种都考虑过了。不管那个后果是什么,她都得自己承担。总之,她为什么提出离婚,还是请你自己问她吧。”

  “妈妈怎么会有空过来?她那么忙。”儿子道。

  “不会再那么忙了,儿子。她今天向她的顶头上司提出辞呈了。”这是刚才传来的最新消息,整幢大楼都为之震动,自然有人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向他报告。顺便问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他与她正在协议离婚中,知道的人就不会为了这点离职小事而大惊小怪了——他们会惊的是另外一件事。

  “啊……怎么会……”总是显得少年老成的儿子,很少有结舌说不出话的时候。离职,表示离开爸爸,表示妈妈是玩真的!

  “是啊,怎么会……”对于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他这个当事人也不是不感叹的。

  “爸爸,不管妈妈为什么提出离婚,为什么你那么快就同意了?”

  罗以律楞了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明快处理事情有什么错,但眼下被儿子一问,倒是忍不住想著:为什么当时他同意得那样轻易?是不是以为她在开玩笑,决定给她迎头一个痛击?而,当他将她当成敌手对待时,就不会有任何包容的温存了。她,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儿子,也许你更该想想,为什么好端端的,你妈妈要这样做?婚姻这种事不是玩笑,如果基于试探或开玩笑的念头,都该承担最严厉的后果!”

  “爸爸,您生气吗?”

  “生气?什么意思?”

  “我觉得您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那是你的错觉。”他坚定的道。这才想起,今天花了太多时间耗在这些琐事上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实在不应该。“好了,儿子,如果没其它事的话,放爸爸回到工作上吧。”

  “……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爸爸。那,我写e-mail给您好了。弟弟还在睡,他也说想跟您讲讲话,到时我们一起写在信里吧。”

  罗以律扬了扬眉。

  “你们还想跟我说什么?”

  他的长子在耳麦那头顿了一下,像在组织恰当又委婉的说词,然后道:

  “本来觉得可能是您伤了妈妈的心,所以想跟您抱怨,表达身为儿子的立场;可现在,也许我得回头想想该怎么安慰您。”

  罗以律忍不住在桌上支起一肘,好撑住自己无力的脸。他知道现代的孩子很早熟,自家的孩子更是打一出生就特别独立,可他才满七岁耶!会不会太人小鬼大了点?到底是学谁的啊?!

  他拒绝承认这是出自于遗传——因为已经有太多人说过他这长子从里到外都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直接把他婴儿期的相片与录影带拿出来对照,从外表与一些行为上来说,还真是抵赖不了。

  所以,是元达自己长成这样的,跟父方的遗传全然无关!

  “元达,再见。”他决定一句话也不要再说。

  “再见,爸爸。祝您工作顺利。”

  “谢谢。”切断通讯,办公!

  坚定于工作的念头才想完,办公室的大门就被粗鲁的推开——

  “嘿!二堂哥,听说二嫂要离职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呱啦呱啦的声音直接撞进来,在呱啦的身后,还跟著他两个看来形状狼狈,显然挡架未果的秘书。

  “罗慧,请你有些基本的礼貌。”

  “哎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礼数。我说二堂哥,你与二嫂……”

  “向后转,出去,请我的秘书通报,如果我同意接见,再请你敲门进来。当然,在一切程序进行之前,我要求你得为你的无礼鲁莽,逼使我两名秘书失职的行为,向她们道歉。”罗以律冷静的要求完后,目光回到电脑上,专心于工作,对她视若无睹。

  “二堂哥——”嘴巴上虽然抗议的嚷嚷,但却也知道这个家伙是个非常讲究原则的人,想走后门、要他看在亲人一场的份上通融,在这个上班的地方是行不通的。

  只好,叫完,出去,乖乖照做。

  罗慧当然没看到在她离开之后,罗以律忍不住揉起额角,觉得快被这些闲杂人等的“关心”给烦透了。

  只是离婚而已,家族里又不是没人离婚过,为什么要对他的婚姻这么关注?好,他们关注是他们的事,但为什么都要来烦他?!

  这个时候,他很想知道同样的这种情况,另一个人是不是也正在遭受相同的炮轰?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会觉得好过多了。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商翠微现在正在打包行李。

  她本人很沉默,但周围很吵闹。了不起的是,满屋子的吵闹全是由一个人制造出来的。

  “商翠微,现在你还有心情打包行李!”方忆文气急败坏的将商翠微手上的衣物抢过来,往沙发上一丢,以激烈的行动表示拒绝被无视。她也不转圈圈了,笔直站在商翠微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不然呢?”商翠微沉静的问。

  “你……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我告诉你,要不是昨天收到你那封e-mail时,我人还在台湾的话,今天你就可以看到电视上出现国际大头条,说有个东方人企图从太平洋游回来,结果被溺死的消息!”

  “游泳太慢了,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作飞机的东西,很便利的。”商翠微说道。

  “那太慢了,还要订机位、等候什么的,不足以表达我震惊心情于万一……喂喂!商翠微,我在跟你形容我听到你离婚的消息时的惊骇,你别给我扯远了!”说完,本来很激烈的方忆文收拾好表情,换上肃穆的神情,仿彿在参加告别式似的,双手甚至抓扶著商翠微的肩,想要在她需要时,给予一个安慰的搂抱——

  “翠微,你老实跟我说,那个罗以律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所以你伤心欲绝之下,决定成全他——我们都知道,你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如果他要求你下堂,你一定不会拒绝的!”温暖的怀抱,有!满满的面纸,有!来吧,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王八蛋,女人的友情万万岁!

  “忆文,你想太多了。”商翠微无言了半晌,伸手轻拍著好友因为忍著泪而剧烈抖动的面皮,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激动。

  “你别又转移话题!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个明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商翠微道。

  “什么没有?”没头没尾的语句,神仙也听不懂。

  “他没有外遇。”

  “怎么可能?!那你干嘛离婚?”谁会相信那个长得太帅又太出名的多金男人,会忍受得住各色美女的诱惑!要知道,男人的兽性再经过一百万年也不会进化,他们把播种当成生命中最值得大吹特吹的功绩。

  女人追求的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而男人要的则是今生今世被全世界的女人爱慕。总之,男人这种东西,是生来伤女人的心的!当方忆文正在心中将男人诽谤得不亦乐乎时,商翠微开口了——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

  “嗄?!”不会吧?

  “他……只是没有反对而已。”苦笑。

  “翠微……你跟罗以律提离婚那天,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忆文……”商翠微无奈的看著她。

  “还是……天啊!还是……你得了血癌?或其它不治之症?所以你要离开他,躲到没人的角落去过完你即将形销骨立步向死亡的每一天?!不会吧?翠微,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喷泪。

  真是个活宝。商翠微摇头。相较于好友的激动,她还是一贯的轻淡,道:

  “我的身体很好。忆文,你要不要去电视台当编剧?就别当舞蹈老师了。”

  “你别给我扯远了!我现在当个苦哈哈的舞蹈老师还算乐在其中,别管我了。我问你,如果你不是生病……啊!还是你得了产后忧郁症?”

  “忆文,小愉都快满两岁了。”

  “你别给我装苦瓜脸,不要我乱猜的话,就快点跟我说是什么原因!你要知道,现在英国的品蓉、印度的月冠,都二十四小时等在线上跟我通msn,要我挖出最详尽最确实的消息让她们知道。你这人什么事都放心底,她们没有我会缠人,不代表她们不想知道!”

  商翠微其实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但又无法将心中的想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何况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多说无益。想了想,终于道:

  “忆文,你们都知道我很爱以律,对吧?”

  “当然!你爱他爱到抛弃一切也不在乎,当年简直把我们吓傻了,到现在都没办法收惊回来。”当年的事实在太激烈了,每每想起都觉得惊心动魄。“所以我们怎么样都无法想像你有不爱他的一天,或放弃他的一天。”

  “我现在还是很爱他。”她道。

  “所以我才不懂你为什么要休离他!罗以律有质问你为什么吗?”

  “他没有。”

  “厚!这个男人果然不爱你!问都没问就点头同意?他是不是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我想一定是!你太不值得了!他配不上你啦!离了好,快离!”方忆文又再度激动起来。

  商翠微摇摇头,好笑地道:

  “我记得你好像是奉命来劝合的吧?”

  “虽然她们两个是这样交待没错,但你也知道,我对那个男人一直很有意见,反正我就是认为女人不可以在婚姻里受一丁点委屈啦!我问你,他问都没问就同意离婚,你当时是不是很受伤?”

  “我既然敢跟他提,就知道他会怎样反应,觉得受伤,也是我应得的。”

  “什么你应得的?拜托!你为他付出那么多,随便说个离婚来测试他对你的感情也是天经地义的嘛!他什么都没问,不就表示你这九年来这么爱他,都是浪费了!那个麻木不仁的男人——”

  “忆文,我已经要求你很多次了,请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批评他。”

  “翠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他说话!你要跟他离婚了耶!”她真想不透为什么当事人竟能这样冷静,只好由她这个好友旁人来将她的激动表达出来。

  “离婚,又怎样呢?我就不能再爱他、维护他了吗?”商翠微问。

  为什么她可以将这么离谱的话,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让人连想反驳都觉得是错……明明错的是她啊!方忆文突然觉得好无力。

  “你……你真的是够了!你这样的态度,让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很挫败耶,你知不知道!”

  “很抱歉。”

  “我今天是来安慰你、当你的情绪垃圾桶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谢谢你。”商翠微很真心的道谢。

  “可你——”差点又暴走的情绪被好友满脸安详的模样给打败,什么指责怒斥也都说不出口了。叹气:“商翠微,高中时,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正常人。”

  “你说过很多次了。”她对朋友的口无遮拦一向很宽容。

  情绪转为另一种激动——很忿忿不平的那种!

  “你实在太过分了你知道吗?没有哪一个音乐班的高材生可以把书念得那样好的!你不止四处趴趴定去拿钢琴比赛奖项,虽然不是次次都第一名,但总是可以取得名次回来,这也就算了,反正家学渊源嘛,你有这个环境,也有这个基因,正常。同理可证,当你代表学校去参加书法比赛,永远可以拿前三名回来,这是因为你父亲是大书法家,也正常。但是,你居然同时又是个数理资优生!这会不会太过分了!造成高二分组时,数理老师集体到音乐班来抢人,要求你参加密集的考前冲刺班,她们决定将你打造成‘明理高中’有史以来,第一个夺得大学某系榜首的学生。我说你,你家专出文人,又出音乐家,就是没一个数学灵光的,为什么你硬是与别人不一样?你说说看啊,这是什么道理!”

  “……忆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来安慰我这个即将失婚的妇女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看看你这样,谁会认为你需要安慰啊?没跟你吵架就不错了。”吵架还算客气耶,她想扁人!

  “确实,我是不需要。”商翠微微笑。

  见好友还能微笑得出来,方忆文又是没辙又是放心的道:

  “翠微,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意志力很坚定的人,坚定到很可怕,更可怕的是你有能力去达成你想要的目标。所以我看你这样,想必离婚是有什么计量在心,一时不好跟我们说的对吧?既然原因不是出在罗以律外遇,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可你怎么会放弃他呢?”

  “忆文,我没有放弃他。”

  “我想也是。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日后你还要取回‘罗以律夫人’这个头衔的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光是罗以律这关你就很难过了,那个男人……意志力之坚定不下于你。你要知道,当年要不是他刚好身边没人,又对爱情什么的没有什么想法,简而言之就是不浪漫、不解风情,恐怕你是追不到他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要你的话。”

  商翠微对此完全同意,当然,忆文她们不了解罗以律这个人,他是对爱情、女人没有什么想法,但不表示他不挑,要不当年围著他的优秀女性那么多,为什么独她能成为罗以律夫人?

  “这是我的考验,我对未来的情况没有半分把握。如果最后他无法接受我……”

  “你会如何?”不知为什么竟屏息了。

  “我不敢想像。”商翠微叹气,“所以他必须再接受我。”

  方忆文知道这话题最好不要再谈下去。只好也叹气道:

  “商翠微啊商翠微,你这是何苦来哉?”当然,不期待她回答。

  商翠微却回答她了,只是这种回答还不如不要给,因为方忆文听得更迷糊了,她道:

  “因为,我想要以律幸福。”

  “嗄?”张口结舌。

  “还有,我要更幸福。”她淡淡道。


商翠微是个做事情很有计画的人,而且向来观察入微——前提是:如果那件事情引起她的关注的话。

  而她这一生,活到现在快三十岁,真正引发她志在必得决心、并且称得上是全力以赴的事,也就罗以律这一件了。

  其它的,比如在大学以前不断被师长指派去参加各种竞赛什么的,虽然多少会带回一些名次,但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有得奖很好,没得奖,则是因为别人准备得比她更充足、表现得比她更优秀,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上大学时,虽然如高中师长所愿的考上知名大学数学系的榜首,不过那真的只是意外,那年报考此系的人少,而且素质普遍偏低,所以她算是占了个便宜。不过她的丰功伟业也就到此为止,因为在遇到罗以律的前一年,她学习的分数都在七十五分上下移动,在班上占中等的名次,让教授们摇头连连,觉得她实在是太不用功了。

  她在二十岁那年遇到罗以律,从此生命中就只望得见他,再也没有别人。而,在二十岁之前,她周遭可能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她却一件也不记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短暂交集之后,便永远的岔开,再不相见。能让她记住的人真的不多,即使那个人非常优秀也一样。

  所以当她前往与大姊约好见面的餐厅,却见到一名对她微笑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时,也只是礼貌性的微笑以对,心中猜测著这个美男子莫非是大姊的新男友?完完全全没想到这个男人其实是她的旧识,直到大姊带著点诧异的对她介绍道:

  “翠微,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他是龙培允啊。虽然快八年没见,但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变哪。快跟他打个招呼吧!”

  龙培允?谁?

  商翠微真的不记得。望了眼这个满身上下充满古典气息的男人,注意到他有一双修长精致的手——是一双弹琴的好手!

  是妈妈教过的学生?还是国高中时音乐班的同学?

  她真的不记得了。

  “你好。”她只能这么道。淡淡的、有礼的。

  “翠微,好久不见。”他的回应温和亲切,微笑的眼与微笑的脸,让他白皙俊美的面孔更是好看得让阳光为之失色。

  商翠柔解释著会带龙培允过来的原因:

  “上个月我在洛杉矶机场巧遇到培允,那时他正要转机巴黎,那是他秋季巡演的最后一场,接下来有两个月的长假,说要回台湾度过,我便邀请他回来时一定要与我们联络,让我们好好招待他。今天我跟你通电话约时间时,培允正好在我们家,他好久没见到你了,所以我临时邀他一同过来,也好让你们叙叙旧。”

  叙什么旧呢?商翠微在心底暗叹,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这个男人,要怎么话当年呢?看来回去后,她得将以前的相本挖出来好好来对照认人一下了。

  而且,姊姊临时将这个外人拉来与她们用餐,那她怎么好开口对姊姊说明自己即将离婚的事?这是她今天约姊姊出来吃饭的主要原因呢。

  唉。

  “我打扰到你们了吧,真抱歉。”龙培允很绅士的说道。

  他并没有看出商翠微的尴尬。如果商翠微不打算让任何人从她脸上挖出情绪的话,那别人就不会知道。

  这只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开口这样说罢了,否则岂会知道打扰了还来?商翠微心中这么回应,但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个人为什么要来?如果她对他一点记忆也没有,那就表示她以前与他的互动一定很少。这样说来,与他也不过就是曾经认识的陌生人,不是吗?

  算了,无所谓,她从来不会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费神。正想开口说些客套话,但餐厅的经理此时走了过来,亲自为他们服务——

  “罗夫人,好久不见。欢迎你以及你的朋友莅临。”

  商翠微露出优雅客气的微笑:

  “唐经理,好久不见。”

  “今日客人有点多,如果各位怕吵杂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到楼上的包厢。”

  “不用了,在这里就好,谢谢你的周到。”商翠微道谢。

  “厨房里的煲汤已经好了,我立即让侍者送上来,来三份,可以吗?”

  商翠微一怔,经理会这样说,莫非是……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点餐,不想先喝汤,就别麻烦了。”商翠柔不喜欢别人过于讨好,甚至讨好到自做主张,于是轻声拒绝。

  “姊,喝喝看吧,很好喝的。”商翠微轻声对姊姊说道,然后转头望著唐经理,问:“罗先生也要来这里用晚餐吗?他订了几点?”

  即使讶异于罗夫人居然会不知道罗先生今日的行踪,唐经理训练有素的画皮上也没有显示出半分情绪,如实回报道:

  “罗先生订了七点,要我们留间包厢,准备五人份餐点。”

  七点……已经快要到了。商翠微深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四天没有见到他了。虽然还没有搬出他的屋子,但已经分房了。她不敢去见他,而他……大概也不想被她看见。所以即使住在同一处,就是有办法不必碰到面。

  “啊,罗先生到了。”唐经理眼尖看到门房将门拉开,迎进了五名衣装笔挺的男性,其中一名正是罗以律。贵客临门,他对商翠微点点头后,很快走过去。

  “我们也过去打声招呼吧,毕竟也好久不见了。对了,反正是要用餐,要不要并一桌?”商翠柔问,起身拉著她走。

  “不了,我们吃我们的,他正在接待客户,别太打扰他了。”商翠微没有抗拒,让姊姊拉著她往门口走去,往有他的地方走去。

  还没走近,两人的视线便已对上,非常的精准,完全无须搜寻。

  才四天没见,为什么就这样思念?

  那往后更多见不到的日子,她会相思欲狂,还是终于能淡忘?

  “以律,好久不见。”商翠柔大方打招呼。

  罗以律的目光从商翠微身上收回,淡笑的看向商翠柔。

  “好久不见。回台湾度假吗?”

  “也不算是,只回来待半个月,就要去日本了。”

  在两人短暂客套寒暄之时,商翠微静静走到罗以律身侧,没有人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正在协议离婚中的夫妻。

  她很想偎得更近,却不敢。但后头新一波进门的人潮替她省了事;由于一票七八个人,而他们还在走道边边,商翠微就被其中一名女性给撞上了,她脚步一个不稳,几乎快要跌倒——

  罗以律很快拉住她,将她往怀中带。但没有看她,还是在与姊姊谈话。

  她满足的偎著,如愿的偎著。即使他已经放手,她还是不肯离开。

  就让她再多吸取一点他的气息吧,让她积蓄更多的勇气……

  她的眼中、心中全部都是罗以律,所以她不会知道有一双爱恋的眼眸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为著她依恋的姿态而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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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2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富豪离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下堂妻可以狠狠的敲下多少金山银山的边边角角,供自己享受下半辈子受人欣羡的贵妇生活。

  放眼海内外,几乎没有哪个离婚的富豪躲得过这个浩劫——比如说英国史上赡养费的榜首卡罗麦卡尼,给前妻敲走了四十七亿台币,很多是吧?你以为这样就是极限了吗?错!看看美国的赡养费榜首麦可乔登,更是付出了一百零二亿的代价买回自由……其他的人,虽然没有太多的机会超越以上的恐怖天价,但每一个富太太下堂时,绝对有能力在离开金山银山前,敲得你痛彻心肺。

  正如俗话所说的——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是吧。

  “前妻”对富豪们而言,是如此恐怖的存在,而“前妻”所能创造出的话题,也永远让人津津乐道,谈了又谈,欲罢不能。

  所以当许多名流与贵妇们聚会时,通常会先光明正大的聊完全球股市与政治、顶极名牌与珠宝什么的新货色之后,都会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没外人时,再悄悄的在私底探询著这个重大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罗以律离婚了!”

  “听说了。唉,可惜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价买回自由。”

  “一定很多!要知道,那个商翠微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也见过她的,虽然看起来柔柔美美的,但那股气势可威了,精明厉害不言可喻,是男人就受不了与她天天面对面,不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才怪。”

  “其实她没有特别表现出强势吧?我与她谈过生意,讲话轻轻柔柔的,不会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啊。”

  “但你就是有压力不是吗?她笑笑的,也不跟你拍桌子叫价、不用宏图的招牌压人,但是每每跟她谈完事情,都会发现自己签下的合约,根本是照著她所希望的条件去签下来,你在当下完全没有觉得不对,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等到回到公司请专门人员研议,才发现合约有够烂,但也无力回天了。”

  “……说的也是,这种棉里藏针型的女人,比张牙舞爪的女王蜂更让人害怕。对于那种事事与男人争胜的女人,你还不必跟她客气呢。”

  “那是当然!所以我们在想,当她的丈夫的人,也真是不容易了。那罗以律可以忍耐到现在才休了她,算他了不起。”

  ——这是男人谈论的内容。

  而女人们这边,则是这样说的——

  “虽然罗家的人口风紧,不肯透露罗以律离婚的原因,以及他们协议离婚的内容,不过我想,罗以律一定被敲得很惨……哦,可怜的罗以律!”

  “能有多惨?他还没正式继承家里的财产,我老公听会计师说……啊,那个会计师又听帮罗家做帐的会计师说的,总之,去年罗以律的个人所得申报,名下财产算起来才一亿多,连‘帝宝’都买不起,任那个商翠微再怎么精明会算,她最多也只能分走罗以律五千万而已,也只能说她离婚得不是时候,要是再等个几年,长辈的财产分下来了,到时我看拿到五亿都不过分。”

  “嘿,这就是罗以律聪明的地方了。敢娶商翠微这样的妻子,他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要知道,他这个商场白马王子可不是当假的!”

  “好了,反正看起来商翠微没法从我们的罗以律身上捞到太多好处,那我们就没有必要谈她了。重点是——罗以律恢复单身了耶!太好了!”有几个女性忍不住喜形于色的欢呼。

  “你们高兴什么?老公还在家里摆著、孩子都生几个了,还妄想人家来追求你不成?”

  “不是啊,重点是,他现在是女性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性,这种男人如果专属于一个女人的话,那就太没天理了。”

  “说的也是。”同意。“对了,我家妹妹还有几个小姑,都要回国了,个个年轻貌美,家世也足堪匹配得上。改天我得让我家老公打听一下罗以律会出席什么宴会,到时把她们都带上。要知道,罗以律的大名,透过网路,连在海外留学的女孩子也忍不住心仪呢。”

  “我家小姑一直在找管道想接近他呢。这种男人,有机会得到他的女人,怎么会舍得放手?即使罗以律单方面想要休离她,她要是死赖著不签字,他又能奈她何不是吗?”

  “她笨啊!光这一点,我就不相信商翠微这个女人会有多精明厉害。”

  其他贵妇闻此言,都有志一同的重重点头。

  “虽然我家先生说她很强,但上次我看她的专访,觉得挺不灵巧的,没有什么特色,满让人失望的。”有人马上举例说明之。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所有人都在想:就算是世界上最笨的女人也不会放过罗以律这个男人吧?那么也只能说那个商翠微不止笨,恐怕还曾经被雷劈过一万次,在神智完全不清之下,才会签下那纸离婚证书,与女人的梦中情人罗以律切断互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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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世界的有钱男人在离婚时,都会把前妻当成此生最大的敌人,严阵以待,生怕条件一条条谈下去,割地赔款没完没了的,其惨状简直像满清末年重现,自己从此就只得天天喝地瓜稀饭度日。

  罗以律并没有这个担忧,说他是个幸运的离婚男人也不为过——虽然这个头衔若被他听到了,肯定要皱眉上半天。

  并非他没有足够丰裕的金钱来让商翠微敲,而是他知道商翠微不是那种如狼似虎的女人,所以当他们开始办离婚时,钱一事,从来不是他的担忧。

  当年她一心想嫁他,不是为了他的钱;如今与他谈离婚,依然不会为了钱。当然,如果她要,他也会给。

  不待商翠微主动提,他便让家族律师拟出了许多照顾她往后生活的条件——包括在纽约、台北各一间五十坪的公寓,每个月给她三十万元生活费。还吩咐律师道:如果她觉得有所不足,仍可以随意添加,他可以全部接受。

  当时他这个“凯子”的做法,被律师严重警告说他的大方只会使自己变得一文不名,全世界的前妻都是吸血鬼!

  但他坚持不改。他想听听翠微会有什么要求,即使,她真的提出了要他全部的财产,只要她提,他就敢给!

  她的表现既在他的料想之中,又带著点出乎料想。

  她没有矫情的说一毛赡养费也不要。他给什么,她就拿什么。

  在财务上,就这样解决了。然后,她提出其它的条件倒是让他有些困扰……或者说困惑吧。

  她当然知道罗家的孩子,监护权永远不会归到母亲那边。所以她也不跟他抢子女监护权。她提出的第一条是:小女儿罗愉监护权属于父亲,但她希望可以将女儿带在身边照顾,直到她上小学,毕竟她才两岁。

  老大与老二是男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已经能独立的学习受教。身为罗家的男儿,他们这一生所受的教育是非常严谨的,为了孩子的将来,她自是不会插手,就让他们继续在美国学习。她只要求与女儿生活一阵子,毕竟罗家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他恢复单身之后,没法一个人照顾孩子,最终也只能把牙牙学语的女儿丢在祖宅,多少是放她自生自灭的感觉,对她的未来并不好。

  这一点,没有问题。以往女儿都与他们同住在市区公寓,白天他俩上班时,会让保姆与家务助理三天两头的将女儿带回山上的祖宅玩,山上空气好,有绿地可以任她奔跑,女儿也很喜欢这样,但并不表示将孩子就此丢在那里是理想的。

  所以他同意了。

  可接下来的条件……

  她希望他可以每个月至少来探望女儿一次以上。还有,他每两个月都有固定安排出差美国、同时与儿子们生活上几天的行程,往后她都要一同去。

  一同去?以前她还没那么有空每次都跟著他一同去见儿子呢,离婚后倒是走得勤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离职了,有空了。

  但她干嘛不自己去,非要跟他一道?莫非忘了两人已经离婚?

  这一点让他考虑良久,但最后还是觉得她是孩子的母亲,如果她觉得这样做对孩子好,他没有反对的道理……要是她不觉得离婚后与他相处会很尴尬的话,那他当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最后,她说,因为女儿与她同住,她会定期向他报备女儿的成长记录,或以电子邮件、或以录影带,就是不会任意打电话打扰他。

  真是体贴不是吗?!

  当他在离婚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燃起一把无名火。

  商翠微,你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今天是搬离公寓的日子,搬离这个已经住了三年的家。

  所有的行李已经让搬家公司送走了,送去罗以律买在她名下的舒适公寓。等一会她要离开,只要带著女儿就可以轻松走人了。

  她站在主卧室里,指挥著家务助理将更衣室的衣物重新整理过。原本放她衣物的那区空出来了,正好可以将罗以律的各式衣物做更好的分类整理。衣物放置的顺序没有什么改动,只是每一类占有的区域更大更充裕。不过她还是打了一张清单贴在更衣室随处可见的地方,让他得以轻易搜寻。

  “商小姐……你都与先生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帮他做这些?”家务助理不解的问。

  “我不能让他因为我的离开而生活得不便利。”商翠微淡淡说道,见助理俐落的依照她交待的方式整理衣服,也就不在一边看了。走到更衣室的全身镜前,沉静的打量自己。

  “可他……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不是吗?”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家务助理也只好乖乖的专心工作。她服务这个女主人已经两年了,对她的性情多少有点了解,当她不回答你问话时,就最好闭嘴。

  在她之前,有十名助理被不留情的撤换,听说其中除了有三个是太迷恋男主人之外,另外四个就是太爱打听八卦四处现宝,许多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就这样被狗仔队探知公开了,最后三个被换掉的原因是自认与女主人已经相熟,觉得女主人没架子,所以问话没轻重,处理家事起来又有太多意见,以专家自居,希望女主人最好听她的。

  女主人看起来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没错,但其实并不是。她尊重你,可是你要是没回报她足够的尊重,第二天就会被祖宅的总管通知失业了,一个理由也不会给你。

  所以,工作工作!就别问那些自己好奇得半死,却是不能知道的事了。

  商翠微在看著自己。这几个月来,她常常做这样的事——审视自己。

  她不是个很重视自己外表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以说,世上没有多少事可以让她在意,别人羡慕她会读书、会弹琴、会书法,她却不会因为老天给了她如此出色的才华,而感到与众不同,对别人的羡慕沾沾自喜。

  长辈们称赞她淡定,可她其实也不过是麻木不仁。对于自己拥有的一切,她知道很好,但也付出了相当的努力来达到父母的要求、学校的要求。她达到了,但没有放在心上,那些都是别人要的,不是她要的,既不是她本身所追求,那么得到了,也没有什么。

  而,她第一次在意起自己的外表,是初见罗以律,迷恋上他之时。为此,翻看了古今中外所有爱情教战书籍——从爱情小说到名人谈爱情的杂文,甚至连报章杂志上别人投稿的爱情心得也不放过。

  那时,得到许多结论,其中最重要的讯息被她归纳出来了——就是外表的美丽非常重要!它决定了你的爱情之路的起步顺畅或艰难。

  所以她转而搜寻书局里各种对于美丽的说法与教战手册。当然,她最先必须搞清楚的是:自己算是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如果好看,要怎么把最好的一面凸显出来?如果不好看,要用什么方法改变这个遗憾?

  幸好,她发现自己可以归类在好看那一类,当然,倾国倾城是别想了。

  好看,只是掳获爱情的初步条件,但不是全部,光是好看也是不够的。她知道自己不必是最美丽的那一个女人,因为罗以律对最美的女人没有感觉,会欣赏,但也仅止于欣赏了,放在身边太张扬,他讨厌张扬。

  这八年来,弃数学,改学商,又在求学期间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她的生活过得非常忙碌,一路忙到现在,可说是没有过轻松喘息的时间。

  她并没有抱怨,因为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只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只要身体与精神都不觉得累、觉得难以负荷的话,这样的日子,就会一直下去。

  但……

  终于还是停止了。

  她学商、从商,努力学会商场上的种种,考了一堆国际认证的证照,紧跟著他的脚步,希望能长长久久的与他并行,牵手走一生。

  环境会在无形中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眼前镜子中的那名女子,怎么看都是人家口中所说的“白领丽人”,五官虽然柔和,但眼神明亮坚毅,带著丝丝精明,全身上下展露出来的气势,是怎么也收敛不起的商场杀伐气,即使带著笑,也是客套。

  笑得不甜、不柔、不真诚、不可爱。

  明亮的眼神不管如何内敛,总是带著三分犀利机敏;肢体语言带著一些防备与侵略性——这就是一般人眼中所看到的商场女主管。

  即使在家里,她仍然会化著淡淡的薄妆,让美丽呈现,也为了掩去甚少做户外运动的苍白。

  所谓的白里透红肌肤,一但过了最美丽的十八岁之后,是要花大量大量的时间去养护的,但这个道理,她却是这几个月来才终于弄懂。

  妻子可以客串扮演事业伙伴的角色,但事业伙伴却不适合当妻子。以前走过的路不表示那是错的,但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改变,因为——

  她不喜欢镜子里自己看起来的样子。

  “妈妈——”娇娇甜甜的声音从更衣室门外传来。

  是她那牙牙学语的两岁小女儿,她午睡醒了。

  商翠微收回凝望著镜子的目光,转身走向门口,还没走几步,就被一枚粉黄色小人儿给撞了满怀。

  “小愉儿,睡醒了吗?是不是睡得好饱好饱啊,都出现泡泡眼啦。”她温言笑道,将女儿抱了起来。

  “没有泡泡眼!小愉儿漂亮!”女儿嫩声抗议,粉粉的脸颊在母亲颈窝里揉啊揉的。

  “是是是,小愉儿漂亮!”她见家务助理已经将更衣室整理好,点了点头,往外面走去。

  女儿的保姆正等在外头,见她出来,说道:

  “商小姐,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你是要现在离开,还是让他再等一下?”

  “不了,就走。”她摇摇头。

  “商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哦,那以后……”家务助理忙说道。

  商翠微看向她:

  “李小姐,就照我先前安排的,你先回祖屋去,等候总管安排。以后这里应该还是需要你过来打扫整理,不过,真的不能住在这里了。”就算她同意,罗以律也不喜欢恢复单身之后,让家里杵一个外人。

  当然,如果她有本事说服罗以律收留她继续住下来,那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妈妈,出去?”出了门之后,女儿好奇的问。

  “嗯,我们要出去。”

  “玩?”女儿眼睛一亮。

  玩?算是吧。商翠微在心底苦笑。对女儿点点头——

  “宝宝,跟妈妈一同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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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忆文,上次你说这半年内都会在台湾吧?……那好,我要报名你的舞蹈班,我要学现代舞和瑜珈……嗯,下个月一号开课是吗?好的,我会准时去。到时你有问题再问吧。”

  “妈妈,我是翠微,我想带小愉去上您的音乐班,可以吗?……没关系,我可以教她,不会打扰到其他学生的……下周末在华夏音乐学院有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演奏会是吗?好的,我会挪出时间过去。……我没事,妈妈,请您不要担心……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真的……。嗯,见面再谈,您忙吧,再见。”

  身为一个甫失婚的妇女,她的日子是过得太过忙碌没错。于是在别人充满理解、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对她的解读是:她的一切行为,是为了逃脱离婚带来的伤害,不顾一切的以忙碌充塞每一天的每一分钟,就为了麻痹自己。

  所以他们体谅、他们小心翼翼,绝对不谈任何敏感的话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到她,造成她一时想不开,而有什么极端的自残行为。他们小心到甚至连在看韩剧时,若是不小心播到那剧情中少得可怜的男女主角甜蜜蜜戏分时,都要立即关机扑灭。当然,要是女主角在哭——虽然天天都有哭戏,也要马上关机,因为怕这一哭,就会勾引起商翠微深藏心里的伤心失婚事,也会想不开……

  商翠微发现周围的人似乎过得很累,但她觉得好笑之余,也不打算终止他们沉迷于如此戏剧化的行为,就让他们玩到不想玩为止吧——反正他们看起来也满入戏的,那她就不打扰了。

  她有一点舞蹈底子,但也是很久远的事了,远到必须追溯到幼稚园时期。所以如今重学舞蹈,是得吃苦头的,毕竟她全身骨头都硬了,要将身子调整成柔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需要强韧的毅力,幸好她现在不缺时间,也从来不缺毅力。

  音乐与舞蹈,是她熟悉的领域,她只需要花一点时间重新沉浸进去,即能融入其中;而插花与绘画,则是她陌生的世界,但她也将这两项安排进她的行事历中,在未来的一年之内,这四样课程,将是她生活的全部。

  学这些,不是为了想要开创事业的第二春,所以也没打算从中取得任何成就。她只是想陶冶自己、改造自己、放松自己,既然她从来就不必为了一日三餐而烦忧,工作不工作,自然不会是她的考虑。

  即使对许多女性来说,事业上的成就感是非常重要的事,不是优渥的生活、充裕的金钱可以取代的。但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宏图行销经理的职务说放就放,没有任何留恋,即使她是努力了三年之后,才终于被所有大老肯定能力,晋升为经理——这还是罗家有史以来第一位家族女性当上高级主管呢。

  要知道罗以律的姑姑罗应美,努力了大半辈子,还是只能以秘书室主任的职位退休,至今仍叨念著重男轻女、完全无视女人的能力等等。

  所以当她离职时,第一个打电话来抗议的,就是罗家大姑。商翠微也只是笑著任凭姑姑念个尽兴,却没有改变离职的想法。如今谁坐上那个位子、中间经历了多少厮杀抢夺……就不关她的事了。

  一切将从下个星期开始,而现在,是完完全全的空窗期,无所事事。

  每日还是会在六点半起床,因为已经习惯了早半个小时起来为他张罗衣物与早餐,长久的作息,不会因为突然之间再也不必这么做而改变。

  有点空虚啊……

  人生果然需要有目标,不然长长的一生,要如何将它过完?

  身分上恢复单身,再也无须与另一人互动,有的人会觉得解脱、有的人是会感到失落,端看另一人是否为她心之所系。

  他是她的牵念。而她,会是他的牵念吗?

  就算是带著咒骂的心情念著她,也能使她觉得快乐。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以律。


“罗生生,你好。”柯顺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商业白马王子,口气显得非常愉快。

  她加入这个网球俱乐部时,是曾经听俱乐部经理提及罗以律也是这里的会员,每个月固定会来打球两次以上——现在只要提及罗以律这三个宇,就能造成很不错的吸金效果。要知道这罗以律对她们这种熟女贵妇的吸引力是很致命的,倒不是真想对他做什么事,但心底多少会有一些女性幻想的,当然,也就是纯幻想,不会真希望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可她没想到今天运气那么好,居然能遇见他!

  这罗以律可是柯顺芬唯一觉得看得很顺眼的富家少爷呢,对他印象好极了,所以乐于与他亲近。尤其听说他最近刚离婚,心情想必不好,若能与他多聊聊,或许他会好过许多吧……嗯,也许可以邀请他参加下周末在爸爸学校办的不对外公开的天才钢琴家龙培允的演奏会?可又没那么熟,这么贸然邀请,似乎也不太好。而且……她心中忐忑的想著:在那次拍卖会后,也不过有过几次的点头之交,他大概不会记得她吧?

  罗以律记得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你好,柯小姐。”

  耶!耶耶!他知道她!她甚至还记得她姓什么耶!在别人通常只知道她叫盛夫人时,他竟知道她本姓柯耶!可见把下班后只想回家睡大觉的老公抓来运动是对的!瞧,这不就有好事发生了?

  罗以律才刚换好网球服,在交谊厅叫了杯矿泉水慢慢啜饮,一边等弟弟换好衣服打上一场。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见到来人,虽然有些讶异,但仍是有礼回应。

  这个柯小姐,是电子大亨盛北川的妻子,她是一个典型的娇妻。

  对男人而书,妻子的类型可以分做许多种,有贤妻、悍妻、恶妻、娇妻等等。

  恶妻悍妻就不必提了,总之是男人的恶梦,娶了她们,就是提早体验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长怎样,也不必以作恶多端当门票,等死后去参观了。

  能干的贤妻,会让男人有压力,因为她帮你、驱策你、为你打造出“对”的康庄大道,把你教育得像是她的孩子之一,然后,让你在一生的回忆录里,辛酸的写下一句: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伟大的女人。而你往往搞不清楚她这一生是在当你老婆还是在当你妈。但她一厢情愿的鞠躬尽瘁,让你最后只能选择感激她,而不能恨她,因为怕天打雷劈。

  而娇妻,则是男人一生的梦想。罗以律对娇妻有个概念,但没有具体的形容词——他是商人,不是文人,对此没有研究是天经地义的。直到他第一次看到柯顺芬,心中就浮现了一种“对了,就是她!”的感觉。她这样的典型,就是他想像中的娇妻样子。

  她的丈夫有些大而化之,是典型的电子新贵,缺少圆融与优雅,显得粗蛮,但霸气倒是不缺。这样的男人,像只粗陶,可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却是最细致的骨瓷。一刚一柔,彼此辉映,更显得她这个娇柔的妻子柔情似水,才能将他这样刚硬的男人化为绕指柔。

  所以他很容易就记住了她,是少数让他印象良好的贵妇。

  “难得今天遇到你,你的球伴来了吗?”柯顺芬找话题聊著,总要循序渐进,有点熟络了,才好提邀请……当然,她不会白目到探问他离婚的事。

  “已经来了。”罗以律合宜的微笑。对她有特别好的印象没错,但并没有结交的打算,站在一定的距离以外看著就好了。

  柯顺芬点头,脑中努力思索著闲聊的谈资,脸上不敢显出一点看到偶像的紧张,那太丢脸了。优雅!记得一定要保持优雅!

  “嗯,我陪先生一同来。他正在换衣服。”

  罗以律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我本身并不太会打网球,但适度的运动是很重要的,所以就请我先生务必要加入这个俱乐部了。”

  “这里设备不错,是全台北最好的网球场。”罗以律发现弟弟已经出来,对柯顺芬点头致意,说了声“失陪”之后,离开吧台。

  看著他潇洒又挺拔的背影,柯顺芬有些迷醉的痴望著,觉得皇室的王子也不过如此了,那么的冷淡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礼。不愧是最古老的富豪之家裁培出来的子女啊……

  “顺顺,你在看什么?”换好衣服出来的盛北川,满身不自在的扯著衣领。

  “哎啊,怎么没穿好就出来了。”柯顺芬低声呼著,忙走上前为丈夫打理门面。

  “哪里没穿好了?说得我好像裸奔一样。”盛北川咕哝著。

  “你哪……”

  衣领一半塞在衣服内,下摆塞了一角在裤腰里,球鞋也只是套上,没将鞋带绑好。哪里算是穿好了?这个男人啊,永远这样不修边幅,即使已经富有得进入台湾百大富豪榜了,也还是这德行。仿彿只要稍微注重修饰一点,就会变得市侩、变得不像科技人、甚至忘了自己是贫苦出身似的。

  可这样的人,是她的良人呢!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男人。

  而罗以律,是天边的云,用来幻想就好,难以想像要如何跟那么“不生活化”、“没有缺点”的男人生活。压力肯定很大吧?

  她就想像不到罗以律那个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会有不工整的时候。

  咦,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做了?

  是什么呢?一边帮老公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疑惑的自问著……


“她是谁?”一直在印度工作的罗以彻甚少听闻台湾的八卦,对上流社会的新面孔大多不识,即使回来度假,也不会对这种新知加以了解。

  “电子大亨的夫人。”

  “你认识?”罗以彻扬起好看的眉,忍不住又多看去一眼。毕竟能让他这个呆板的二哥记住的女人,也不容易了。

  “不算认识,只是印象不错。”

  “什么样的印象?特别美吗?”不会吧?以他中肯的眼光来看,他的前二嫂还美得比较有气韵。

  “特别美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走到球场,罗以律将球拍丢给弟弟,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罗以彻可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跟在他后头问——

  “我看不出为什么她能令你感到印象不错。能说说看吗?”

  真怪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有什么好慎重讨论的?

  “她是我认为的‘娇妻’典型,所以有特别的印象。”

  “……什么意思?”罗以彻觉得有时候跟这个二哥说话,都要有随身放一本字典的觉悟。言简而意不赅,吊人胃口也不是这样……如果前二嫂还在的话,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惜……

  “意思是,她那样的气质、态度,是身为丈夫的男人,会想要的妻子。”

  “什么意思?”果然,更迷糊了。罗以彻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二嫂啊二嫂,你为什么要下堂?

  “意思是,回你的位置上去吧,我要开球了。”

  这个老弟,今天看起来特别笨,莫非是被印度咖哩辣傻了?等会一定要建议他:爱吃咖哩没关系,但一定要多喝煲汤,既养胃又养身……养脑嘛,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站定位,罗以律很快将所有杂思放空,将球高高丢起——挥拍,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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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婚姻,如果以建筑物来形容的话,那么它的外表一定是座最华美的城堡,吸引著世人抱著美好的幻想,拼命要往里面冲去;而它的内里装潢,肯定比十八层地狱还骇人,因为每个进去过的人,都死命要往外爬。

  那么,每一个离婚的男人女人,肯定在逃出生天之后,过得无比逍遥,天天快乐似神仙了?

  是很自由,却不怎么快乐逍遥。如果婚姻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牢笼,那么走出来,也就不会有解脱的释放感。

  别的失婚男人过得怎么样,罗以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当然,更不会进入那样一个团体——他是在离婚之后,才知道原来他认识的这些商场朋友里,其中离过婚的那十来个,还组成了什么“幸存者同好会”,只要还没再次跳进第二座“地狱”里的,都会定期聚会,做一些极之无聊的事。比如:说前妻的坏话,比如:说别的离婚女人的闲话,再比如:一同去猎艳……

  他是在接到一封邀请函之后,问人了,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无聊组织的存在。自从他离婚的消息在商场上传开之后,他是接过不少人的问候与打扰,并且被别人以饱和过度的同情眼光怜悯著,仿彿离婚是件多么惨烈且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疾,说了会伤害到当事人;然而不说几句、不表现一下,却会使自己憋死。

  寄给他这封邀请函的人,是他国中同学,并不算有什么深交,但已经是这个团体中与他算是最相熟的人了,寄了帖子也不会被看也不看的送进碎纸机里资源回收。

  他们这些人认为他现在与他们是“同一国”的,理所当然要加入这个同好会,一同互相扶持、交流各家离婚的意见,而且,他肯定正需要。

  罗以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怀疑自己脸上莫非写满了无助与失意?所以别人对他的态度才会有那样微妙的改变?

  莫名其妙!

  就跟他这一两年来在台湾爆红一样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二世祖,全台湾的二世祖随便数数都可以数出几百名。那些人里,更有乐于常常光临娱乐新闻版面的花花公子,为世人耳热能详,媒体不去注意那些人,偏偏要来注意他,真是没道理!

  说他是台湾金融界新奇迹、基金界白马王子、富家子弟的榜样!

  种种不知道是怎么被吹出来的溢美之词,拼命从记者手里写出,不断放大,盲目追捧,将他吹到简直可与索罗斯齐名!登在报章上,似乎,只要记者这样写出来,它就是真的了。

  天晓得他只是一个小小基金公司的主事者,他当然希望公司鸿图大展,总有一天发展成“宏图”企业体里金融事业的主力,但那个愿景,现在还没达成,事实上,还差得远呢!

  他真的不知道那些媒体在疯个什么劲儿!

  他经营著一家中小型投顾公司,目前主要业务是代客操作海内外基金与期货,也是运气好,这几年新兴市场大发利市,只要投钱进去,通常都有可观的成果呈现,而他自然也操作得成绩斐然。但那只是个起步,为了让客户建立对他这个投顾团队的信心的开始。

  他的核心重点是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基金王国。他的公司规模不大,目前旗下只有七档基金在运作,而且大多数投资客基于对台湾本土基金公司的不信任,甚少愿意投资金钱到这些基金里,目前他最大宗的客户,其实还是与家族有往来的朋友,其他普罗大众对他公司的基金仍是信心不足,募集的状况始终不见好——不过,经过这些财经记者的大吹特吹之后,倒是吹来了不少盲目崇拜型的客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谢媒体……这样的好业绩,算了,不提也罢。

  也确实,台湾的基金操作机制相当的不健全,经理人总是随意更换,完全置投资人的权益于不顾,光是上半年度,整个台湾的基金经理人就撤换过二百个,可以说每一档基金的操盘人几乎可说是甫一接手,就被撤换掉了,然后再继续搞不清楚状况的去接下一档基金,胡乱操作,一切跟著感觉走。

  如此粗率的行事,巨大的资金就在上头这些人任意玩弄中给玩丢了,即使台湾股市大涨,基金竟还是以溜滑梯的速度崩落,问题就很大了。怎么可能会有绩效可言?台湾的基金怎么可能操作得好?

  他三年前奉命回台成立投顾公司,接手那七档自开始募集以来,始终没有起色的基金。这是宏图的金融体系中,比较荒芜的一块,经营得连年亏损,声誉极差。

  而他从在美国读研究所时,就在知名的基金公司打工实习,毕业后,顺利被聘任为正式职员,在那样竞争的环境之下,他日子过得很辛苦,但同时也学到很多,每年都顺利的晋升职等。当他离开那家公司,被征召回国为家族效力时,其实公司正考虑将他调派到香港,接手亚洲基金业务的执行长职务,后来接到他的请辞函时,更是直接决定任命,但他婉拒了,决定回国。

  他的工作绩效不错,但那不是平白得来的。有人把工作叫作卖命,而他,在那家公司服务时,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卖命,不管上班还是下班,他满脑子都是公事公事公事!在洋人的世界想要出头天,就是得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他是很认分的,从来不会因此而抗议种族歧视什么的。如果种族歧视是事实,那么抗议能改变什么?人心本来就是自私的,身为外来者,来抢人家的饭碗,会遭人不公平对待是正常,有空抗议,还不如闷头多努力一下。

  记者将他在美国的工作成绩吹成了华人之光,这就是一切“红”的开始。

  好像他是个天才,随随便便就可以在美国最顶尖的公司当大主管,什么努力也不必。谁又会管他为了工作上的成就,付出多少代价?而今他在台湾做了三年,这点小小的成绩,甚至达不到他计画中百分之十的成果,居然也叫成功?也叫台湾商界新奇迹?不可思议!

  他总是在忙,为了达成工作目标而忙碌,把许多事情都抛开不管不理,生活简直没有品质可言,如果不是有翠微在一旁……打住!怎么又想到她了?!

  疲倦的抚了抚额角,罗以律从椅子上起身,一时也无心工作了,转身面对窗外。

  “老板?”正在报告上司下星期的行程安排的秘书,被罗以律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安排得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接著说。”他淡道。

  “好的。”秘书心中偷偷猜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为了什么不好,谁又会知道呢?她们又不是商小姐……唉,怎么又想到商小姐了?如今商翠微三个字可是全幢大楼的禁忌呢!切切不能提,连想都最好不要!

  “……接下来是一月十三日的下午二点,您将参加全国商总的春季茶会,五点回公司开业务会议。七点到十点这段期间目前没有安排……”

  “那就写下打网球。”

  “好的。不过,这里有张音乐会邀请函,时间是当天晚上六点半。不知道您打不打算参加?”

  “不重要的邀请就不必提了。”他问也不问地道。

  也难怪他要这样不耐烦,原本觉得他这两个秘书挺能干俐落,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在行事历上的安排从来不会让他觉得多余或疏漏了什么,但近来却总会出些小纰漏,例如前两天摆在他办公桌上的“幸存者同好会”的邀请函就是非常不应该出现的事,他几乎要以为那天是四月一日,而他那两名认真的秘书竟敢对他恶作剧了。

  而秘书也觉得很冤,自从商小姐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会事先审核指点她们对行事历的安排,像是拆到这种类似上司私人朋友的邀帖,谁敢轻易往碎纸机里丢去?于是只好乖乖的被上司冷横一眼了,这总比错过重要讯息好吧?

  “是……这样的,容我向您报告一下。这里有两张邀请函,邀请您去的都是同一场演奏会。一张发自‘长盛电子’盛夫人,一张发自商夫人……也就是您的前岳母……”声音愈说愈小,最后几乎是缩在喉咙里了。

  盛夫人?罗以律想了一下,记起来是那个有数面之缘的柯小姐,她怎么会寄帖子给他?算了,先且不管。重点在于岳母……前岳母,她怎么会发帖给他?

  对于这个前岳母,他是相当敬重的。她在少女时期,就在几个世界性的钢琴大赛中崭露头角,被誉为天才钢琴家,曾经有机会享誉全世界,这同时也是国人的期待,那时贫困的台湾太需要有国际性的英雄产生来建立自己的自信心。但为了诸多外界不了解的原因,她后来竟选择回到台湾,结婚生子,仅仅开了间音乐教室作育英才,说是从此隐居也不为过。

  收到岳母的邀帖不奇怪,这三年他们夫妻回台湾,只要有不错的音乐演奏会,岳母都会寄帖子或门票来请他们一同去欣赏,也通常是寄到他这边没错……可是,现在因为一纸离婚证书的签成,岳母变成了前岳母之后,为什么她还要寄帖子来?

  在罗以律沉思之时,秘书连忙又补充说明:

  “这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钢琴演奏会,演奏者是世界知名的新秀龙培允,演奏地点在华夏音乐学院的萧邦堂。龙培允在五年前参加华沙萧邦钢琴大赛,取得首奖,后来又接连在维也纳、美国盐湖城、荷兰李斯特钢琴大赛中亦有杰出表现。此次龙培允低调回国度假,受以前恩师之邀,才会在母校华夏音乐学院办这一场只有音乐人方能参与的不公开演奏会。非常的难得。”她也好想去说,音乐界的白马王子耶!就算不懂得聆听古典乐,光是看著那个王子就很赏心悦目啊。秘书在心底偷偷想著。

  罗以律可以忽视盛夫人基于客气并且显得突兀的邀请,也不在乎那个龙培允的钢琴弹得有多好、在音乐界多有名。他只是个市侩的商人,音乐聆赏对他来说,有时是心灵飨宴没错,但大多时候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没有特别吸引他的地方。但是发帖的人若是岳母……不,是前岳母,那他必须尊重一些。

  想了一下,点头。

  “那就不打球,安排去听演奏会吧。”

  “是,已经安排进去了。”

  秘书接著念其它行程的安排,他一边听、一边分心的想著这份邀请函为什么会寄来。

  她,翠微,知道这件事吗?


商翠微不知道。

  其实寄帖子给罗以律的事,商夫人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的私人助理发出的信件,但一切只是个意外。

  这段期间,商夫人的助理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委派了另一名友人过来代班,这名代班的助理只是依照惯例的从电脑里列印出标示出重要人士的名单,按著名单寄去邀请函,其中就还留有罗以律的大名尚未删除,所以罗以律才会收到这封令他感到意外而又不得不慎重处理的邀帖。

  于是,本来没打算那么早见面的前夫妻,就在正式离婚半个月之后,就见上面了。罗以律想过应该会见到商翠微,但商翠微却没有心理准备会见到罗以律。

  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料想不到。


商家一家五口,除了大家长商容是个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中国式书生,对中国音乐有高雅的鉴赏力,平常练书法时,更爱让中国风的音乐相伴。他不是不能欣赏西洋音乐,只是没法发自内心去喜爱,把它当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过除了他以外,他的夫人与三名子女,对美好的音乐都极其喜爱,没有东方西方的门户之见,在商夫人“音乐无国界”的教育理念下,三名孩子对任何音乐都没有成见,相当能欣赏,从商夫人偶尔还会选购流行音乐与歌曲回来与学员分享,就可见一般。

  因此每当有优秀的音乐团体来台演出,只要还在台湾的家人,都会出席,身为弱势团体的商父,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的跟著一道了。不过太小的孩子就不带了,这是对别人的尊重、对音乐的尊重。

  而这次,因为大女儿商翠柔已经出发去日本,而老三商青程人正在兰州参加敦煌学术研讨会,所以出席的就只有商氏夫妇与商翠微。这次难得能聆听龙培允的演奏,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翠微,培允是妈妈的学生,他在音乐教室学习了四年,你跟他还常常一起上课呢,怎么会忘了呢?后来他的父亲调职到香港工作,才没再来,但仍是常常写信来问候。每年都没忘记给你寄生日礼物,你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商母百思不解女儿为什么会对龙培允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这样吗?”商翠微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对龙培允的印象仍然很淡。

  “看你就是一副还没记起来的样子。”商母微微一叹,又接著说道:“如果你记不得童年的事,那么他大学时期,来华夏音乐学院上了一学期课的事,你应该也不会记得。”

  她为什么要记得?商翠微在心里想。

  “安娴,你就别说了吧。”静静站在一旁的商父,止住妻子还要往下说的话。

  商母想了想,也决定不说了。一扯到这些孩子的大学时期,总免不了要提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而且女儿还离婚了呢,是没有什么好提的了。

  “离开场还有半小时,我们先去喝点茶吧,你看,建明兄伉俪在那边向我们招手呢。”商父指著不远处的休息区说著,并对那边的友人颔首。

  “嗯,也好。”商母点头。问女儿道:“翠微,你要跟我们过去,还是去后台探望一下培允,先将花送给他?”他们在过来时,特地到花店买了一大束花,正放在休息区的小房间呢。

  商翠微原本也要跟著过去,听闻母亲的问话,忍不住皱眉,终于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了……真是拜托!“不了,妈,我——”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即道:“我看到熟人了,过去打个招呼。我想龙先生在准备演奏,不宜被人打扰,我们给他一个清静吧。”

  “好吧。等会就进场了,你别迟到,知道吗?”

  “知道了。”

  目送父母走过去与朋友会合,商翠微才转身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去。



“老婆,我可是跟你来了哦。如果等一下我不小心睡著的话,你千万不要生气。你知道,为了二厂大当机一事,我们所有人跟病毒奋战了两天两夜,到现在还没睡上一觉。”盛北川顶著两枚黑眼圈,可怜兮兮的对老婆先做好声明。

  “说得好像听个音乐会像要你命似的,你要知道这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要不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龙培允才不可能在今天上台演奏呢。他的经纪公司对他有许多计画,而未来几年内他都不会来台湾演奏。你要好好欣赏啦!”柯顺芬摇著先生的手臂娇声嗔道。

  “好好好!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耳朵也跟著来了。反正离开演还有二十几分钟,你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眯一下?”盛北川努力抑制打哈欠的欲望,忍得满眼眶都是泪水。

  “好啦!那边有个小休息区,应该可以让你眯一下……啊。”她突然低叫了声。

  “怎么了?”

  “我有寄邀请函给一个人……我想他大概不会来吧。”柯顺芬四下没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哦……那个人真幸运……”盛北川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啊,老公?”

  “没没没,我什么也没说。老婆,快点找地方把我掩护起来,我看到有几个商场上认识的人,他们好像要冲过来跟我打招呼,这些人总是缠著我采购他们的机器设备,品质又差得要命。我现在不想见他们。”体力严重透支的他,可没力气应付这些舌灿莲花的厉害人物。

  “哦,那快走。”

  夫妻俩一边走、一边还聊著。就听盛北川问:

  “顺顺,你最近财经课程听得怎样了?看得懂财务报表了吗?”

  “哎啊,别问那种事啦!”好烦。

  “老婆,求求你快点学会吧。你也知道公司的财务部有很大的问题,我需要足够能信任的人在那边坐镇,要不然哪天公司被卖了,我还不晓得呢。”

  “就算我看得懂又怎样?那些财务专家要是做个假帐搞鬼,我也看不出来啊,我又不是学商的。”

  可怜兮兮的声音:“顺顺,那你就忍心不管我了?”

  沉默……

  “顺顺,好老婆,帮帮我吧。顺顺——”

  “好啦好啦!”被烦得受不了,只好勉强同意。“我先警告你哦,如果以后我把公司的财务搞得一团糟,害公司倒闭的话,可不要怪我。”

  “当然不怪!当然不会怪!”惊喜交加。

  他们夫妻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门之后,而在他们后头,距离不太远的地方,商翠微静静站著。

  这对夫妻的对话,她全听到了。并不是有意听到,原本她只是想远远的观察柯顺芬,没意料到会听到他们夫妻谈及这些事。太过意外了,所以忘了走开。

  当她这个贤妻,决定不再做贤妻时,那边那个娇妻,却也开始无法纯粹的做娇妻了吗?

  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很大的啊……

  正想走回父母身边,这时一名会场的工作人员向她走过来,低低的问道:

  “请问你是商翠微小姐吗?”

  “我是。有事吗?”她微笑地问。

  “是这样的,龙先生现在人在后台,他说想在开演前跟你说几句话,可不可以请你跟我来?”工作人员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觉得自己正在参与一个天大的花边八卦新闻。

  已经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要演奏了,他居然没有在准备,却叫人来传话说要见她?只为了说几句话?她与他有那么熟吗?

  “请跟我来。走出大门右转到后面,那边可以通向后台。”工作人员似乎不认为有谁会拒绝去见那个白马王子,于是理所当然的在前头引路了。

  商翠微顿了下,原本想拒绝的,但那名人员已经走开,而她又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多说些什么引人揣测的话,只好跟了过去。

  无所谓,不管他想说什么,那是他的事,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那是翠微?

  她要去哪里?

  才刚抵达的罗以律,还没走近会场的大门,远远就看到商翠微跟在一个男子身后,走出大门,往没有灯光的后方走去。

  那个男人很眼生,她应该不认识那个男的吧?三更半夜的,怎么可以毫无警觉心,就这样一个人跟男人走了?还往黑暗的地方走!

  想也没想,他立即跟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而翠微为什么如此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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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微。”龙培允在后台的入口迎接商翠微的到来。他很想见她,再也等不了,于是守在后台门口,看著她远远走来,向有他的地方靠近。这让他有种非常幸福的感觉。

  商翠微静静的看著他,平淡的表情没有因为他语气的温柔热络而回报予相同的温度。

  她的冷淡,却没有让龙培允感到难堪或失望,他认识这个女子太久了,久到即使离开,仍然从他家人的口中,继续关注著她的生活情况,渴望著更接近她、更了解她。她的冷淡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要不是她在大学时期爆发了狂追那个不值得男人的事件,所有人根本就认定商翠微这一生都会是这样凡事不在意的过完一生了,她是一个太过聪明理智,而没有热情的女人。

  那是一个谁也解释不了的意外,至今也依然无解。不过幸好,如今她已从那个魔障里解脱了——这是他回国以来听过最美好的消息,让他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渴望,压抑不了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爱慕的心情。

  曾经错过,悔恨至今;如今,她单身了,他再也不想错过。

  “你今晚非常的美,与那日在餐厅见到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柔声道。

  “谢谢。”

  “你知道吗,我很紧张。这是我第一次上台会感到紧张,以前参加各种比赛时,也不曾紧张至此。”他笑了笑,一手轻抚著怦跳失序的胸口。“因为你来了。我非常在乎你的存在,非常在乎你坐在台下,聆听著我的世界。我想要给你最好的,又怕不够好,所以非常的紧张。”

  然后呢?商翠微看著他。

  她的冷淡表情与不出声应对,让他怀念的笑了。

  “你还是这样。记得吗?以前我们一同上钢琴课时,你也是不理我的。我问你数学题目,你会教我;我问你怎样才能背好课文,你说一直背,不要一直问,就可以背好了。不过,当我问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要不要一起去麦当劳时,你听了也当没听到。翠微,你就是这么奇特的一个女孩。”

  她只是礼貌而忍耐的听著,等著他该上台,不得不走。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了,如果叨叨念念是他排解上台前紧张的方式,那她成全他有何不可?

  “翠微,请将手给我,好吗?”他向她伸出手。

  “为什么?”她问。

  “我要上台了,需要你的祝福。”

  在商翠微正想拒绝时,龙培允已然牵起她的右手,飞快在她雪白的手背上印下轻轻一吻,然后,放开她的手,对她笑得好满足:

  “谢谢你。”

  “龙先生!龙先生!我们校长在找你呢,已经快找过来了!”刚才帮商翠微领路过来的工作人员,此时奔过来唤人。

  “好的,我就过去。王同学,走回会场门口的路很暗,可不可以请你陪商小姐走过去?”

  “当然可以,没问题!”工作人员拍胸脯保证。

  “翠微,待会见。”龙培允再度依恋的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像要将她美丽的模样在心底牢牢烙印。

  商翠微没理会他太过灼热的目光,转头就走。

  几大步走进一片没有灯光的黑暗里,并在转角后,撞进一堵阴沉的脑膛——

  “呜!”

  有人!

  当她正想惊呼时,却被那熟悉的气味给噎住了所有的声音,整个人震得动弹不得,乖乖的待在那人怀中——当然,不肯乖乖待著的话,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因为她身子被两只铁臂给箍钳住了。

  “商小姐,商小姐,你走慢一点啊!我只是去拿个手电筒,你怎么就先跑了?你应个声吧?我给你带路啊!”

  工作人员拿著手电筒在黑暗里四处探照,因为没有听到其它声息,结果自己倒是被这片寂静给吓到了,于是愈走愈快,直往前面的方向冲,再也不左看右顾的找人了,所以当他与罗以律与商翠微错身而过也不晓得,两方甚至只有三四步远的距离。

  他心想:这商小姐应该也很怕黑,所以早就跑回前面去了吧?那他去跟她会合好了,这么冷的天、这么暗的地方,鬼才要待在这里吹风呢!



“这是什么意思?”罗以律在她耳边问。

  “意外。”她轻声解释。

  “商翠微,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因为今天天气特别冷,而你却还在风里。”她在他怀中微笑。

  “走。”天气确实见鬼的冷!他放开她,转而抓住她右手,往前方带去。

  他的手很冰,但她的手很暖,所以当他的掌心在吸取她小手上的温度时,她忙又以另外一只手包覆住他的手背,为他添暖。

  他的目的地不是会场正门,而是笔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将她带进车子里,很快启动,打开暖气,并打开车子里的小灯,为了可以以严厉的眼光审视著她今天的打扮与此刻的表情。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她右手抓过,看著她的手背——它刚刚被别的男人亲吻过!

  “不要告诉我,他就是你决定与我离婚的原因。”

  “当然不是。”她笑,从自己手袋里掏出湿纸巾,轻轻在自己手背上擦著。

  不够!罗以律将整包湿纸巾都抽出来,用力在她手背上抹著。

  “你笑什么?”他突然抬头问。

  “我没有笑。”她表情非常正经。

  “你的眼睛在笑。”当他第一天认识她?

  “对不起。”好吧,她认错。她说谎了,她是有在笑没错。

  “有什么好笑的?笑我的样子,还是笑你的好行情?”

  “什么好行情?”她眉头微皱。他怎么会以为被自己不想吸引的男人喜欢上了,会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罗以律以一根手指轻轻扳起她细致的小下巴。想起他还没有审视完她呢!

  今天的她,穿著一身合身的米白色小羊毛洋装,立领、七分袖,袖口有微微的喇叭袖剪裁,裙摆长度平膝,下面套著浅驼色的小羊皮长统靴。不是他看惯了的笔挺套装,也不是他看惯了的盘髻发型,她的头发不再为了好盘髻而烫得微卷,如今已经洗直,披肩的秀发直直柔柔的垂在脸侧与肩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柔和温婉,这是一个非常青春的商翠微,非常的符合她的身分——单身。

  单身的女子总是看起来年轻,可他也不过几日没见她,她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改变,为什么?

  而,当他想到她今天这样美丽的模样,是为了听那个男人的钢琴演奏会而装扮的,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气味在弥漫。

  是,他们已经离婚,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他还没有适应单身。因为他对她还是会关心、会介意……虽然曾经以为自己不会。

  离得还不够久、分得还不够开。

  他想,要是过个三五年之后再见上一次面的话,那时,若是遭遇到今日相同的场景——见到陌生的男人在对他的前妻示爱,也许他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甚至还能非常真心、非常理智的给予祝福。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只想将她带离得远远的。

  “以律,我爸爸妈妈还在里头等我呢。我们一同进去吧。”商翠微见他似乎打算将车开走,轻声提醒他。

  他一顿,脸上没有表情,不过当他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之后,道:

  “演奏会已经开始了,这时再进场,未免失礼。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总不能让我爸妈以为我失踪了吧?”

  “打个简讯过去吧,说你……临时决定回家看顾宝宝。”他将手机丢给她。

  他的命令不容违抗;而她,向来也没有违抗他的习惯,于是只好乖乖低头打简讯。而他,罗以律则带著满意的微笑,将车子缓缓驶出华夏学院,他不在乎接下来要把车开去哪里,重点是,离开这里。

  这是他的手机哪……商翠微心中微微笑著。

  他当然知道她有自己的手机,根本无须以他的手机打简讯。他更可以想像当前岳父岳母接到由他手机打出的简讯时,八成会感到震惊,他都知道。不过,他不在乎。

  他很敬重商氏夫妇,但他同时也知道,对于他与翠微结婚一事,他们并不是很欢喜的。

  这或许也是当他离婚的消息传开时,他谁的电话都接到了,就是缺了商家众人声讨电话的原因吧——他们从来就不看好这段婚姻,或许离婚了还更让他们满意一点。

  “好了。”她将手机还给他。

  他正在开车,没有接过。她便代为放入他西装口袋里。

  “翠微,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我会的。”她点头。

  “很好。”他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他知道她不会质问他为什么,而如果她当真质问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一点立场也没有。

  所以,这样,很好。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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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柯顺芬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商翠微,这实在是太令人意外的事了。身为事业型女强人的商翠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间插花教室?而且还与她成为同学?

  没错,“花非花插花教室”是名媛贵妇聚集的地方,而且这里的老师都是插花界的宗师级人物,每一个有钱有闲的女人,都很愿意来这边培养气质与结交朋友,顺便打发太过充裕的时间。

  但这样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套用在商翠微身上。

  当商翠微一出现时,整个教室有短暂的沉寂,毕竟这里有六成以上是富太太,而她们对商翠微这个人虽不认识但也并不陌生,尤其她离婚的消息更是目前名流聚会时,热门的闲聊话题之一。谁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当插花老师以略显兴奋的声音向学员介绍完了新进学员商翠微之后,便安排商翠微坐在靠窗一角,让一名助教在旁协助她。显然连向来老成持重的老师,也为了能收到这样一个特殊的学生而感到荣幸,丝毫不敢怠慢。

  “商小姐,你好。”柯顺芬悄悄挪到商翠微身侧,向她打招呼。原本她坐的地方就离商翠微不远,在榻杨米上挪动也很方便,几个跪步就挪过来了。

  所有人都对商翠微充满好奇,但却也不敢轻易接近她。商翠微看起来并不冷漠,但却也不具备让人乐于亲近的气质。加上她的身分摆在那儿,又是这么具话题性的人物,让大家一时只敢在一旁窃窃私语,而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柯顺芬向来是个大方又深具亲和力的人,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防心,加上她对这个前罗以律夫人是充满好奇的,既然如此,那就接近啊!不接近怎么了解,是吧?即使被拒绝了,也好过没尝试就放弃。

  “你好。”商翠微转头,对她和善一笑。

  老实说,柯顺芬是很受宠若惊的!因为她以为会被拒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竟然没有耶!真是太稀奇,也太棒了!她好开心!

  “你好你好,我叫柯顺芬,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请多指教。”

  “别这么说,大家一起互相指教吧。你懂得还比我多呢。”

  “你客气了。”

  这商翠微的话虽然不多,但温和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拒绝与人谈话的讯息产生,所以柯顺芬大著胆子问了:

  “恕我冒昧,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学插花?”

  商翠微正在挑著手边的花材,听到她的问话时,手边正拿起一朵温室栽培的山茶花端详著,纯白的、娇弱的、楚楚可人的一朵美丽的花。

  递了过去,送给她:

  “因为我想来认识你啊。”

  “啊!”一惊,张口结舌半晌,最后笑了出来。“谢谢你这么说。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我听了真的很高兴。”她双手接过那朵山茶花,觉得这对“前”夫妻都有一种非常迷人的魅力。虽然充满距离,但也因为这样而特别的迷人,而且刺激,让平凡如她这样的人,每每接近了,心口都忍不住怦怦地狂跳个不停。

  商翠微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也因为有了柯顺芬领头接近商翠微,其他贵妇也开始靠了过来,一边与柯顺芬谈天、一边注意著这个当红的话题人物,每个人心中都有著满满的好奇想要从商翠微身上得到解答,但现在毕竟不是恰当时机,还是等大家都熟了之后再探问吧。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贵妇都愿意与商翠微亲近,就有几个则是怎么看都无法对商翠微看顺眼,存了心想与她过不去,在言语上多有带刺。虽然没有直接谈她离婚的事,但却爱说著哪个女人被先生休了、又有哪个女强人的先生外遇了的八卦来企图挑动引发她相同的伤心事。说个不停就是想冷眼笑看商翠微失去冷静,最好崩溃痛哭,这样她们也就有最新鲜的话题可以回到姐妹淘里去炫耀了。

  反正她已经被罗家除名,失去了强而有力的靠山。得罪了她,根本一点事也不会有。落水狗,不踩白不踩,尤其踩这种曾经最高高在上的人种,最是痛快。

  虽然有柯顺芬努力在转移话题,甚至直接要求不要再谈这些与大家无关的事情,但情况也顶多是好一点而已,并没有停止。有些人甚至以柯顺芬的婚姻幸福为主题,又开始发表一篇“好女人不会被休”的论调,让柯顺芬好生尴尬,又不好扯破脸。

  “不要介意。”后来,下课后,她们一道搭电梯下去,柯顺芬认真的看著商翠微道:“她们喜欢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娱乐,但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别人的伤害有多大。你不要难过,我会找她们谈的。”

  “我没放在心上,你不用在意。”商翠微是真的没放在心上。那些人说了什么,她其实也没注意。

  商场,既是个竞逐金钱的地方,当然一切朝权势看。有钱有势,就会理所当然有地位,成为人群里的领袖。

  柯顺芬这个长盛电子总裁夫人,在几年前顶多还只是个有钱的新富夫人,不被贵妇放在心上、也不放在可往来名单上,觉得不过是没什么品味的暴发户,与之结交,太失身分。后来还是知晓了她是知名小提琴家柯厚华的女儿之后,才开始往来。但现在可不同了,“长盛”如今已经是电子界的指标性龙头,她自然也成为所有贵妇急欲攀交的重要人物,人人以能够结识她为荣。

  她本人也许还没深刻体会到这样的改变,不过适应倒是不成问题。所以她才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要找那些势利贵妇谈谈的言词。因为知道那些人会因为她的要求而加以收敛,这就是权力的自信。

  而权力,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啊。

  “翠微,我才刚认识你,或许现在就这样说你会觉得奇怪,但是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柯顺芬说道。

  “哦?”

  “而且你很坚强。我很羡慕你的坚强。”柯顺芬重重点头,又说道。

  “是这样吗?”

  “因为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淡定与坚强,但我却必须尽快学会。”说著,又忍不住苦恼起来。因为她过完农历年之后,就要去公司正式上班,去财务部坐镇耶,天哪!

  “翠微,以后我有工作上的问题,可不可以找你请教?”

  “如果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当然没问题。”商翠微深思的望著她,原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啊!那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柯顺芬闻言欢呼了声,非常快乐的笑眯了眼。

  商翠微也笑了,没有再说些什么,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两人走出去,婉拒了柯顺芬要顺路送一程的好意,道了再见。柯顺芬让司机载走,而她,招了辆计程车,以很平民的方式离开。



“翠微,我那件铁灰色的羊毛背心你收在哪?”

  清晨七点,十度的低温,让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相当的冰冷,他没有生气,只是没法有好情绪。

  “嗯……”被电话从睡眠中扰醒,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以暖呼呼、软绵绵的声音道:“更衣室右手边第三个柜门打开,第四个层板最左边,第三件。”

  电话那头情绪不佳的男人依言走进更衣室,冰冷的空气让他的脸也化成冰雕。他打开第三个柜子,果然看到这里是所有背心放置的地方。伸手欲拿——啪!“唔!”他发出微乎其微的闷哼声。

  “……怎么了?”虽然睡意浓重,但她还是听到他在那头发出的声音。也没有多想,就明白了——他一定被毛衣上的静电给电到了。

  “没事。”被静电电到这种小事,不值一提。虽然他的脸色已经不止冰,还很臭了。

  “嗯……也许你该让李小姐住下来的……”虽然不喜欢这样,但想到他早上还得四处找衣服,也没人帮他将冰冷的衣服薰暖,生活上如此的不便利,总是看了不忍心。

  “总管也这样建议过,我拒绝了。”他一手抓手机,一手开始套衣服。

  “……以律。”她声音还是好软好软。

  “嗯?”

  “对不起。”

  “为了哪件事?”他扬眉。让他的生活变得如此不便,她愧疚了?

  “为了……”她声音里带著笑意,听进耳里,像是尝起来又甜又绵的棉花糖。“为了,这么冷的天,我还窝在蚕丝被中好眠,能够一直赖著;而你却得早早起床,准备上班工作。”

  “嗯哼。”他在那边冷哼,怀疑自己正在被消遣。

  “……只要一想到你这样努力工作,这样努力的……为了赚我的赡养费而风雨无阻的出门工作,真是感到过意不去,所以,觉得必须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果然被消遣了。

  而无言,是他唯一的反应。

  这女人!居然在他心情这么差的时候,还消遣他!

  只是离个婚而已,对她打击有这样大,逼得她性情大变吗?而离这个婚,还是她提出来的呢!该性情大变的人是他才对吧?

  罗以律感到百思不解,也对这样陌生的前妻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正想说些什么回敬时,就听到那头传来女儿童稚的声音——

  “妈妈!睡觉觉,不吵——”

  “宝宝乖,再睡一下。妈妈不吵你了。”

  “电话,吵!”

  “来,宝宝,跟爸爸说早安。里面是爸爸哦。”

  “爸爸,早安!不吵!”睡意正浓的女儿大声叫著。

  “小愉儿……”罗以律也只能无言。

  “嘿,跟女儿打完招呼之后,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哦,快去上班吧。”她提醒他。

  罗以律听著她与女儿的声音,那种在最寒冷的天气里,躺在最温暖的被窝中所发出来的声音,实在让人忍不住要嫉妒!

  是的,他嫉妒,可他却不太弄得清楚他真正嫉妒的是什么。所以当他问出下面这个问题之后,连自己也为之一怔。他这样问道:

  “你跟女儿睡?我们向来不都是让孩子自己睡,培养他们独立的吗?”

  “那是男孩子啊!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现在我都跟小愉儿一同睡。”

  “过去两年,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当然啊。”她说道。

  “什么当然?”

  “那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们的床当然不能让别人分享。而现在,我最重要的人是小愉儿,情况不一样了。”

  很认真的声音。而,因为他没法看到她的表情,所以无从判断她是说真的还是随便说说而已。无法确定的感觉让他心中涌起丝丝烦躁,躁得他气堵于胸,闷得紧。

  他……现在已经不是她最重要的人了吗?

  她是真的这么想吗?还是决定要这样做了?

  说了再见,结束通话。他看著时钟,知道司机已经在下面等著了,该去上班了。自从翠微搬走之后,李小姐也被遣回祖宅,白天会过来几个小时整理家务,但不准备餐点。如今他的早餐,都是司机从祖宅里带过来,让他去公司用餐。所以他必须比以前更早出发去公司,不能在上班时间用餐是他的规矩,连他自己也不能打破。

  该走了……

  他套上西装外套,将羊毛大衣挂在手臂上,走出更衣室之后,即往玄关走去,走了两步,才想起他的公事包与手提电脑还放在书房里呢。而且昨天工作得太晚,所有文件还散乱的放在书桌上没有收拾……

  转身走到书房,站在书房门口,有些无奈的看著一桌的凌乱。是想要收拾的,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原本放著全家福相框的地方,却发现空空如也时,为之一愣。

  那里……原本是放著全家福的相片,他没有记错吧?

  对!不可能记错。虽然没有特别记住,但该有的东西不见了,他还是知道的。

  是谁将相片拿走了?

  是李小姐?还是翠微?

  不,不可能是李小姐,她应该不至于自作主张做这种事,那最有嫌疑的,就是翠微了。

  她为什么要拿走?明明她那里也有相同的一份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喃喃低语。走到书桌旁,弓起食指,轻轻敲著原本放置相框的地方。“如果我一直没发现,你又能怎样呢?”

  他不是个喜欢算日子的人,不过,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记得——今天是他离婚的第二十天。



吃完了尾牙,就等著迎接农历年了。全公司的员工沉浸在年终奖金的快乐中,多已无心工作,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就是谈论著今年这个春节长假有十天,要去哪里玩等等。

  年末,是合家团圆的日子,罗家也不例外。

  罗家的大家长罗越,过完年就八十六岁了。虽然年事已高,但因为保养得宜,所以身体仍算是相当的健康,没有太多扰人的老人病。在七十岁退休之后,也就真正放权给子女,再不管事,每天就在山上的祖宅里练练太极拳、养养花、逗逗狗,过著平静的生活。

  罗家这个大家族在每年年末也会固定的回到祖宅聚会一次,但并不会刻意挑过年当天。有时会早一点,有时会晚一点,就看大家的时间怎么配合了,老人家也不会古板的认定非要大年夜聚会不可。

  日日是好日,做人哪需要有那么多拘束坚持?非要什么日子不可,岂不是太自我设限,人生光被这些无谓的事牵著鼻子走,哪还有空做自己的事——老人家总是这么说。

  今年的聚会定在二月十四日这一天。除去那些还在国外读书的小辈们不论,其他人都从世界各地飞回来了。

  罗以律离婚一事,对家族而言是个大消息,加上他今年意外成为媒体追逐的宠儿,所以没有意外的,他成了家族聚会的话题。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三十五年来,他很少成为家族讨论的重点,至今算来总共雨次,而且都是因为商翠微——他的结婚与离婚,对家族而言都是桩稀奇的事件。

  他是长房的次子,在家族里虽然算是优秀,但也没有优秀到足以成为被谈论的重点。他有两个自小到大都表现杰出的大哥与小弟,而放眼第四代罗家子孙,也多是成材出众,在事业上建功立业,其成绩也足堪与第四代掌门人罗以衡一别苗头了。要如何驾驭这些野心勃勃的堂兄弟们,将会是日后罗以衡当上家主之后,最头痛的课题。

  在吃团圆饭之前,罗以律已经被众亲人给抓住机会盘问了他离婚的事,而且男方女方还分开盘问,每个人都只好奇的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能让她放弃你?

  他说:没有。什么也没做。

  亲人们又问:还是她做了什么,让你气到非要与她离婚?

  他还是只能如实回答:没有。

  这是实话。但没有人相信,认为他一定有所隐瞒,太不够意思了。

  罗以律并没有生气,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他能了解别人不相信的心情,换个角度想,如果他是个别人,不是娶了商翠微的罗以律,那么他也不会相信这个“罗以律”什么也没做,就离婚了。

  世上有这么好离的婚吗?说得像儿戏一样。不说就算了!嗟!几个比较娇气的堂妹不满被他敷衍,“嗟”了他一声后走人。

  然后,吃完了热闹的团圆饭之后,原本父亲、大哥都满脸有话想说、恨不得立即抓他辟室密谈的神色,而且小弟也紧跟在一旁,企图旁听。但这架势才刚摆出来,就被大家长罗越的一句话给打散了——

  “以律,到楼上来。”

  老人家说完后,迳自上楼去了。罗以律当然不敢怠慢,立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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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南边的所有空间都属于老太爷一个人独有。

  他向来喜欢宽阔的空间,所以从来不使用隔间。卧房、书房、起居室等的区隔,都仅以家俱或半人高的书架权充了事。这个私人的空间,平常老太爷也不轻易邀人进来。如果他唤人进来了,就是有事要谈。

  而,能让老人家觉得“有必要谈谈”的事,向来都不是小事。罗以律其实有点讶异,因为知道爷爷想跟他谈的应该是他离婚的事情,但这似乎不必要特意找他上来说吧?四年前大哥决定与上海首富杜家的女儿结婚,在家里造成巨大的风波时,爷爷也没说些什么。只当众告诉大哥:只要是你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为了商业上的扩张而娶,那就没有问题了。

  那时风波会闹得那么大,一方面在于父亲曾经帮大哥安排了一个世交的女儿当未来结婚的对象,那时大哥没有反对,女方也认定了。就等大哥在上海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回来办理订婚、结婚事宜,谁知竟会变成这样。

  另一方面,则是杜家的来头太大,与大陆官方有深厚的关系。如果两方缔结成婚的话,那么日后罗家少不了被台湾这边的政府投以特别“关爱”的眼光,许多事情做起来,就得小心翼翼的避开被那些极端份子动不动就扣来的“卖台”、“台奸”的大帽子,对罗家的商誉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这事情算是很大了吧?可是也没见爷爷担心过,那时爷爷甚至还笑著说:我们有什么好烦恼的?搞不好对岸杜家的父母更烦呢,正在那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劝著女儿不要嫁,他们那样的人家,要嫁过来也很难对亲友交待吧?这样想想,也就好过多了。

  相较之下,他只是与翠微离婚,实在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坐。”老人家习惯自己泡茶,不喜欢让小辈服侍。指了指对面的位子,道。

  罗以律坐下,双手接过爷爷泡好的茶,道了声谢,缓缓啜饮那烫得刚刚好的茶香。

  “说说你跟翠微是怎么一回事。”老人家也不迂回,开门见山的要求著。

  “她向我提出离婚,我同意了,所以离婚。”不是故意将话简略成这样子,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老人家望了孙子一眼,摇摇头道:

  “我猜,你没问她原因吧?”

  “她自有她的理由。”他微微耸肩,间接承认。

  “你这是在与她赌气,还是在玩什么只有你们两口子知道的游戏?”

  “没有。”

  “还没有?你就不怕她是有更好对象,所以才决定离开你?”

  “不可能。”斩钉截铁。

  老人家点头,叹道:

  “你就仗恃著这点,所以才敢跟她离是吧?”

  是有一点,但也不是全部。要不是她突然没事提离婚,他怎么会爽快答应!

  “以律,你这一生都太顺遂,好命的人生把你养得麻木不仁了。”

  “爷爷,您认为我现在的这点事业成绩是不用努力就得到的吗?只要出生在好人家,就是成功的保证吗?我的出身好,只是起步好,不代表一定会成功,我一直都很努力。”

  “你既然知道每一种成功的取得,都是要付出努力,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平白就得到了幸福的婚姻、平白就得到了一个爱你的女人?”

  幸福的婚姻?爱他的女人?在现在提起会不会太讽刺了?

  “您在暗示我,翠微因为不满于我对她的爱情回报太少,于是决定终止这段婚姻?多或少,是怎么认定的呢?又是怎样的标准?”他语气略为尖锐。

  “别说赌气的话。”

  “抱歉,爷爷,我不是在赌气。”

  老人家笑了笑,低头沉吟了下,说道:

  “感情的事,不能与事业相提并论。你在工作上很努力我知道,但你也该知道,你这段婚姻,确实是不劳而获的。”

  “即使是不劳而获,也不表示我不珍惜。”罗以律认真道。

  “珍惜?问也不问就同意离婚,这叫珍惜?”

  那是因为——心中还想辩驳的,但又觉得坐在这里,与长辈辩论自己的婚姻也太可笑了,辩赢了又怎样?被理解了又怎样?长辈只是长辈,不是他的婚姻合伙人啊,他们理解有什么用?所以,算了。

  老人家似乎也不想听孙子说些什么自辩的话,他再给孙子倒了杯茶,催促他喝,罗以律当然遵从。在他静静喝茶时,老人家又说了: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个离婚男人。我想,你大概没想过再去认识其他好女人,再组一个家庭吧?”

  “爷爷?”什么意思?

  “那你当心点,等会别让你母亲逮到。听说她手上有本芳名册,正是为你准备的。”

  罗以律无力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尽快闪人好了。

  “爷爷,您早点休息,我走了。”


“今天是情人节耶,怎么可以没有花?!来,送给你!”柯顺芬约商翠微出门逛街,为了采买日后穿去上班的套装。她很喜欢商翠微以前上班时的穿衣风格,觉得虽然相同是套装,但她穿起来就是特别好看。

  两人逛了五小时,直到柯顺芬的司机来接走她为止。二月十四日晚上,全世界的情人都要吃大餐,她与老公也有浪漫的约会呢!

  当柯顺芬从车子里捧出一大束红玫瑰送给商翠微时,商翠微有些楞住了。

  “是红玫瑰,情人节当然要买红玫瑰。翠微,你不会嫌弃它俗气吧?”柯顺芬见商翠微没有接过,连忙道。

  “怎么会?谢谢你。”商翠微接过,低头看著花,满眼的鲜红,是一种热情的颜色。“这花很好。”

  “幸好幸好。我觉得玫瑰很浪漫,所以一直很喜欢,虽然很多人都嫌弃它俗。”

  “怎么会俗?因为它代表爱情吗?若有人因为这样而讨厌它,或批评它,那么那人一定很虚伪。”人人都渴望得到最真挚甜美的一段爱情,那就不该对别人的期待恣意嘲笑。

  柯顺芬掩嘴轻笑。

  “对对对!我也常常这样想,虽然很不好意思明说。”当她手袋里的手机又拼命响起时,柯顺芬忙著跟她挥手道:“哎啊,不行了,我老公在催了。再见!翠微,很抱歉不能与你一同晚餐,下次再请你吃饭,感谢你陪了我半天。谢谢你!拜拜。”

  “再见。”她微笑,腾出一只手挥别。目送柯顺芬离去。

  今天天气也依然很冷,但她并没有马上招计程车回家去。小愉儿被爸妈带去南部访友,三天后才会回来,所以她并不急著回空荡荡的屋子,也不想……见到那个总是等在她住处楼下的男人。

  所以她在街上走著,随便在速食店买了个汉堡填肚子,然后在双双对对的人潮里散步,虽然形只影单,却不寂寞,许多女子手上都捧著代表爱情的花束,她手上也有。她们都是这个夜晚、这个节日里,为它装饰的风景。

  跟著人潮移动,有时抬头看天空,还可以看到几朵美丽的烟花在绽放,低头时,可以想著事情……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特地说要带宝宝出门玩,就是想给她创造第二春的机会。他们对龙培允的印象非常好,觉得他才是她生命中对的那个人。

  父母总认为她在罗以律身边过得很苦,觉得她该被人珍惜呵护,该是个爱情的接受者,而不是辛苦的付出者。其实婚姻的最核心,还是两个人的事,其他家人的看法,带著点干涉的态度,都是不应该的。

  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说。那些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不会造成她什么困扰。

  突然,她手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怔,竟是罗以律打来的,这首“琵琶语”的铃声,她只设给他。

  “嗨,以律。”她停住步伐,接起手机,鼻尖凑近花香,整张脸几乎埋在里面,就像……埋在他的胸膛一般,有种幸福的感觉。

  ”翠微,我看到一个人……”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著。

  “那个人,手上抱著一束花,手臂上挂著三四个纸袋,站在街道上,在已经很晚的九点半时刻,在不到十度的温度里,我觉得那个人长得跟你有点像,但那傻呼呼的样子跟你比起来就差多了。所以我想,那不是你,对吧?”

  “是啊……”她一怔,然后笑了。以极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左顾右盼的欲望,整张小脸只能埋进花里,好让玫瑰掩去她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狂喜。“当然不是我,我从来不傻呼呼的。”口气好正经严肃。

  那头似乎没辙的叹了口气。然后道:

  “没听你说过喜欢花。”

  “因为我并不特别喜欢。”

  “那你为什么把那束花抱那么紧?”重点是,谁送的?

  还有,为什么满街的女人手上都有花?这种天气演什么“窈窕淑女”?该去演“卖火柴的小女孩”才应景吧?!

  “因为这是人家送的。”

  “别人送,你就一定要收吗?”谁送的?是谁!

  “别人的心意,不好丢掉。”

  “……如果,我希望你丢掉呢?”语气试探,但语意非常坚定。

  “有两个条件。”

  “哪两个?”

  “第一,来到我身边。第二,送我一朵红玫瑰。缺一不可。”

  当她说完时,一双手臂从后头将她搂住。他的声息有些喑哑的在她耳稍吹拂——

  “没有玫瑰,全世界的玫瑰都在女孩子手上了。今天一定是玫瑰的受难日。”

  他将她抱得好紧,让她想转身面对他却没有办法,幸好两人的面颊相贴著,可以厮磨,慰藉她对他的渴望。

  “宝宝……被爸妈带去高雄玩了。”

  “所以?”

  “今天是情人节哦。”她道。

  “所以?”他扬眉。

  “我想要一夜情。”

  他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想不想看看我买的新睡衣?”她小脑袋向后顶了顶他的。

  只觉得他身子一震,顿住好久没有动弹。久到她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时,他动作了!他将她手上的一大束花往一旁的垃圾桶丢去,再接过她满手的纸袋,拉住她的手,往他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让商翠微觉得自己正被一道风吹著走。

  当她被风刮上车之后,他也在驾驶座上落坐,引擎启动,车子笔直开走。

  她一直在偷觑他,却解读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所以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地一再一再看著他。



“翠微,你堕落了……”

  那夜,情人节的那一夜,属于情人的那一夜,他在彻底“欣赏”完她每一套足以让男人兽性大发的新睡衣之后,精疲力竭的在她耳边咕哝著这一句。

  “是啊……”她甜甜软软的说著,望著他沉睡的俊脸,眷恋地低语。“我的一夜情男人。”

  啪!

  “哦!”她低呼。没想到他竟然还没睡著,还有力气给她俏臀来一记。

  没待她出声抗议,他已将她拖进怀中,轻拍著她的背安抚,然后,终于完全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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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3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在除夕的前一天,罗以律来到机场与商翠微和女儿会合,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到美国陪两个儿子过年,一起度过十天的假期。

  自从“一夜情”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罗以律对商翠微第二天的不告而别很介意,一直瞪著手机,等她来电解释,但始终没等到。当他等到她的电话时,却是来跟他确定出发前去美国的时间和班机事宜,那平淡有礼的口吻,就像个最合格的前妻。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罗以律气堵于心的发现,自从离婚之后,他常常打从心底深处发出这样类似于惨嚎的问句。

  她变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那样明显。如果说嫁他的八年里,她是个最称职的贵妇、丈夫最佳的贤内助兼左右手的话,那现在她就是个最自由的单身女子,可以不对任何人负责,随时做著自己兴之所至想做的事。

  他是了解她的。了解她的个性,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了解著她以前凡事为他的种种。但同时,他又是不了解她的,当她的人生似乎已经不再凡事为他之后,他就,什么也不了解了。

  今日见面,她没有化妆,脸色却极健康红润,他看了感到惊艳。以前只觉得她肤色白,却不具备活力;觉得她眼神淡定,少了些灵动;觉得她理智聪明,所以少了点人气。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了,还是一样看来聪慧、看来淡定,但因为气色好,所以感到不一样,觉得新鲜。

  是什么让她气色这样好?她的生活里除了少了婚姻,又多了些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如此,美?

  八年的夫妻,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就是那样,从来不会觉得特别。可现在,也不过多久没见,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不一样?觉得不那么认识她?

  由于他正在思量著,所以没注意到商翠微在见到他身边跟著一个她没见过的美丽特助时,脸上表情微变,一双美丽的杏眼眯了起来,注意到美丽助理手上拿著两份机票,虽然票舱等级不同,但是同一班飞机没错。这个美女……也要与他们一同去美国?

  “罗先生,这是您的机票,都已经处理好了。”

  “谢谢,麻烦你了。”罗以律接过。

  美丽助理有礼的对商翠微点头致意,客气的问道:

  “商小姐,你好。敝姓王,需不需要我帮你去办理划位与托运行李事宜呢?”

  “谢谢,不用麻烦你了。托运行李时,本人必须在场,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客气说完,她将呼呼大睡的女儿往罗以律怀里一塞。“我一会就回来。”

  “你去哪边划位?”罗以律空出一手拉住她问。

  “那边啊,人满多的。”她指著经济舱划位区说道。过年旅游的人潮好多,恐怕得排很久。她想了一下,对他道:“不然你先去贵宾室等我,那边有睡眠室,你把宝宝放那儿吧,省得你抱得手酸,我办完就过去。”

  罗以律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一车行李往头等舱的方向拖去。商翠微一怔,也没有多说什么,抿著笑,乖乖的跟过去了。

  “小姐,麻烦划位,有两张机票要升等。”

  他手往后一伸,她乖乖将自己与宝宝的护照交给他。

  然后,一切就变成这样——他帮她处理划位、托运行李、拉著她的手一路通关而去——娴熟得像是他常常这样做似的。可是,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为她这样做。

  他不是不会做,只是不会抢著做,但也并不拒绝做就是了。

  她默默的打量著他,打量著这个她要爱一辈子,绝对不会放手的男人。心中有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体悟正在悄悄翻腾,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正在发酵……

  “在看什么?”上机后,当他终于发现她的凝视,随口问。

  “在看……你的唇有点干呢。”他总是忘了用护唇膏,非要唇被冻得裂开了,才会抹两下虚应了事。

  “是吗?”他抿下了唇,是很干没错。

  “我帮你抹一点护唇膏。”

  他才要说话,就被她的唇印上。

  他一惊,下意识打算拉开她,不在于场合不对——这里是飞机上,虽然是人很少的头等舱,但也有其他人走进来了。只在于,他还在生她的气,不想什么都没谈清楚,就这样与她不清不楚的纠缠。

  他可不想让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任性的把他耍得团团转!要吻,可以,把话说清楚!

  虽然脑袋是这样想著,也坚决要执行指令,但当他双手一触及她纤细而充满弹性的腰身时,却被那太诱人的触感给迷失了。

  竟然……与他记忆中的手感不同……

  她生过三个孩子,体态虽然一直保持得很好,但身为丈夫的人,自然最了解妻子身体上的所有变化。她的腰身是非常绵软的,曾经被撑大的腰围,自然回复不了少女时期那样紧实束结。可是……不一样了……那一夜的记忆太过灼热,没法冷静体会她身上的变化,但现在,所有感觉都在这一个抱搂中明晰涌上。

  美丽的气色……充满弹性的身体……再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脑袋……让他曾经自负于对她的了解,如今全部被推翻成一个新结成的谜。


商翠微看到两个儿子很高兴,但当她看到“前”婆婆替儿子们新找的那两个中文家教与保姆时,高兴的感觉就被消掉了大半。

  罗以律身边的新助理王怡伶,是刚学成归国的高材生,父亲是宏图因病退休的高级主管,同时也是罗以律父亲的好友。由于需要累积工作经验,以后好为宏图效力,于是被婆婆安插在罗以律身边实习。这次跟著来美国,是因为她的家人都在美国,她回来过年。

  而,儿子的保姆琼安·张,一个美丽精致的中美混血儿,是婆婆这一年来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的女儿,目前是纽约名校的硕士生,本身学商,又是个会弹钢琴的气质美人。只要没课时,都会来到家中陪婆婆与商翠微的两个儿子,相处得和乐融融。

  再来,中文家教古心荷,父母皆是中文系教授,虽然移民美国,但因为家庭气氛始终保持著浓浓的中国风,所以浑身上下也满溢著古典气息,配上她那张楚楚可人的中国式美女脸蛋,足以迷倒一票男人。她本身温柔的气质也非常有亲和力,可以让自己随时融入每一个陌生的群体里而不显突兀。

  商翠微一一在心中评量。也对三名美女做出结论——

  王怡伶知性现代;琼安·张灵活明快;古心荷温柔恬静。

  不得不说,婆婆很会挑人,而且眼光无比精准。这三个人,不管谁当上了罗以律的新夫人,都会非常称职。带出去定会引人艳羡,放在家里也赏心悦目,是男人很愿意娶的理想女子。

  婆婆这样安排的用意,三名女子未必会知道。这也是高招的地方,让男女双方都没有被“送做堆”的强迫感与不适感。要知道,即使嫁给白马王子仍然是女孩子心中的梦想,但任何一个有才有貌的美女,都不会希望是在被安排设计的情况下结识那只白马。最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恋情,才是她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爱情发生方式,所以她们对“近水楼台”这词儿是很能接受的。

  商翠微看得出来,这三名女子对罗以律都带有一些好感。她不知道罗以律在台湾的“红”,有没有传到美国华人圈这边来。不过,即使没有,罗以律的身世与外表,就已经有十足的条件去吸引人了。

  她知道罗以律从以前就自认平凡,他觉得他自己是最平凡的富家子。上面有一个总是学业出色、年年拿奖学金的哥哥;下面有一个自小就对电脑程式设计有天分、屡在国际比赛中荣获大奖的弟弟。他也不跟他们比较,从不争胜,安于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富家子、没有继承权的次子身分。

  即使这两年被媒体吹捧成一个商业菁英什么的,他也只是感到无聊的不予理会,他并不喜欢出名,也不喜欢出头,他非常安于自己的次要,没有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做给全世界人看的那种雄心。他尽心于工作,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工作,他总是本分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挑战自我的极限对而他言是很有趣的事,只是这样而已。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杰出丝毫不逊于他的兄弟。但那不表示他的光芒会因为他的不爱出风头而被掩盖。

  认真而不雄心勃勃的他,没有事业心强的男人身上具备的那种盛气凌人的霸气,反而带著一种诚恳又高雅的气质,让女人容易著迷,而不会畏惧。幸好,他出身环境培养出来的贵气,造成了一种距离感,让他不用面对太多麻烦的纠缠。不然,他早该被所有迷恋上他的女人给扑倒淹没了。

  毕竟,他实在是个很帅很迷人的男人啊。在商翠微的心目中,罗以律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因此对于每一个可能的敌手,她绝不轻忽,总要观察研究得透彻。不止要了解自己与对方的差别,更要了解对方身上最迷人的那个特质,会不会对罗以律造成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罗以律眼中闪过一丝丝欣赏,她都会精准的抓攫到。

  幸好……目前还没有。这三个美女,对还没有“离婚”自觉的罗以律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王怡伶只是他的特助,琼安·张只是他儿子的保姆,古心荷就仅仅是儿子的中文老师。他的态度与眼神就是这样表示著的。

  由于婆婆回台湾过年,所以特地请琼安·张与古心荷暂住在这里陪伴两个孩子,因此今年在美国吃的团圆饭,便少不得多了两个外人,罗以律没有意见,那么商翠微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过年围炉当然得吃中国菜,若是叫上一顿火鸡大餐什么的,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在罗以律抵达之前,两名美女已经采买了一大堆中国菜在厨房大显身手了——两名美女无庸置疑有著绝佳的好手艺。

  当美女们正在厨房忙时,离晚餐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商翠微挑了间客房住下,正在整理带来的三箱衣服。从厨房里传来的阵阵美食香味,不断的引诱著人的食欲,话题也就直往这边带了。

  “妈妈,古姐姐好厉害,她做的东坡肉好好吃。”五岁的罗元遥坐在母亲身边,依恋得不肯离去,一直说著话。“还有,还有烤鸭也好好吃!等一下妈妈吃了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吃!”

  “元遥,你就知道吃。”正陪著妹妹坐在地毯上玩积木的罗元达微微皱著眉说道。

  “是真的很好吃啊。”元遥嘟嘴。“还有,张姐姐烤的蛋糕也很好吃,比外面卖的都好吃。妈妈,等一下你一定要吃吃看,你就知道我是说真的。”

  将手边衣服整理到一个段落的商翠微闻言一笑,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道:

  “好,等一下妈妈一定吃好大一块。元遥是美食家,你说好吃,就一定是非常好吃的了,妈妈怎么能错过,对吧?”说完,亲他脸颊一口。

  “对!”罗元遥抚著自己被亲的脸,傻傻的笑了。

  “妈妈,你要不要住下来?”罗元达突然问道。

  “嗯?”商翠微坐到地上,与大儿子平视,问他道:“你想要妈妈住下来吗?”

  “你跟爸爸离婚了,住在这里陪我们不好吗?”他看了眼弟弟,说道:“现在你已经不是爸爸的太太了,就能好好当我们的妈妈了吧?”

  商翠微一怔,突然感到有些心酸。她的确不是个好母亲,她生下他们、爱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她与以律共同孕下的孩子。可是,即使她是如此自私,还是得到儿子无私的爱。元达是个聪明早慧的孩子,他希望她留下来,其实不是为了他渴望的母爱,而是怕属于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不介意叫别人妈妈,会认为妈妈这个角色,是其他女人可以取代的——只要有人可以给他足够的关爱。

  “元遥还很小,他不懂事……”元达低声道。

  “我哪有不懂事!我才没有!”元遥听了抗议,坐到地上气呼呼叫著。

  商翠微将两个儿子搂进怀中,闭了闭眼,才道:

  “对不起,妈妈太自私了。”

  “妈妈?”

  商翠微叹了口气,如果留下来,一切就打乱了。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变数,她以为自己无坚可摧,但还是轻易被攻陷。但眼下,她怎么能拒绝?其实儿子是她生的,即使日后愿意叫别人干妈或后娘什么的,都改变不了她是他们亲生母亲的事实,但当儿子会这样为她的处境担心时,她怎么能以冷漠回报?怎么能头也不回的还是跟著罗以律回台湾,继续为她的爱情战斗?

  乱了,乱了。她的心,竟然不够硬。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心很乱,但口气很稳、很温柔——

  “元达,元遥,妈妈会来跟你们住。这次回台湾,我会把一些事情办好,然后过来陪你们住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会发生无数个变数。她知道。

  “妈妈,真的吗?是真的吗?!”两个儿子都兴奋的跳起来问,哪里还看得到早熟的影子?根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孩子。

  “真的。”罗以律可能会爱上别人,或许是他的美丽特助,或许是其他更美更好的名媛闺秀,或许……没有爱上别人,只是对她这个“前妻”再也没有感觉,能以陌路视之……无数个可怕的或许啊……

  “真的。”她再度点点头,微笑。“妈妈,还有妹妹,我们都住在一起吧。”

  她以为离婚不代表分开,以为还能轻易纠缠。但此时此刻,她知道她可以算尽所有,就是算不了自己的心。

  谁叫她不够狈?

  当她是个母亲时,就抑制不了有时太过容易氾滥的母爱。以前狠得下心的事,当她人生决定改变时,就再也做不出曾经轻易能做出的事了。

  唉,谁会想到才一到美国,就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她自己都这样意外了,以律他……想必会更意外吧?

  认识他九年,嫁他八年,如今离婚一个多月,在快十年的岁月里,她从未远离过他,总是如影随形,成为他的一部分,成为他的习惯。

  她的离开,他是否能够重新习惯?


罗以律还不知道她的决定,他目前正为别的事情烦心,说是别的事,到底还是与她有关。

  吃完了一顿美味丰盛的大餐,他这个大家长,自然准备了红包发给所有人,三个孩子、两名作客的美女、一名厨娘一名司机与一名清洁工,通通有份,发完了红包,过年的必要步骤才算做完。

  当他还在客厅与两名美女客气的谈话,为了了解他两个儿子在美国的学习状况以及评估这两名老师兼保姆是否足以适任时,商翠微早已将女儿一抱,说要早点休息,就告退了。

  她一告退,另外两个男孩哪坐得住?马上跟著也跑上去了。要不是还有客人得招待,罗以律当下真想一把抓住她,好好的跟她问清楚她这些日子以来,在做些什么?还有,为什么她一进这宅子,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到离他们原本卧房最远的一间客房落脚?!

  她跑那么远做什么?她去找别的房间做什么?她为什么没问他一声?

  令他很不舒服的气堵感觉再度袭来,让他心中愈来愈不耐烦,只想把眼前这两名美女给快快打发掉,好上楼去找她问个清楚!可惜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如此失礼,就算有满肚子火,也得按捺下来。

  她把离婚的单身女郎身分扮演得太好了!好到让他很火!

  当时间走到晚上十点,算算也谈了两个小时,尽了该有的待客之道。罗以律终于可以客气的对两名女客道晚安,上楼来找她算帐。

  他来到二楼,找到她栖身的那间客房,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音乐声。音乐声里,还带有笑声,显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愉快的过年派对,玩得乐不思蜀。

  他轻敲了下门,可能被里面的音乐声盖过,所以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便直接扭转门把,将门打开。更大的音乐声传入耳里,他看到他大儿子在弹电子琴,弹的是“凡妮莎的微笑”,随著这轻快的曲调,有三个人正拉成一圈,蹦蹦跳跳的在地毯上起舞。

  他看到翠微与孩子们都已经换上睡衣,虽然颜色不同,但都是相同的绵羊款式,看起来像是一窝大羊小羊。这是一场欢乐的亲子睡衣派对。

  这是翠微在台湾帮他们买的睡衣吧?以往没见他们穿过,他想,要不是翠微买的,这两个儿子也不会肯穿吧?

  当音乐终于弹到尾声,蹦蹦跳跳的人儿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好累啊!”元遥喘呼呼的笑叫。

  “好玩!”小愉儿咯咯直笑,无力的靠在母亲怀中。

  商翠微跳得双颊红润,一双美丽的杏眼熠熠发亮,一头秀发都跳乱了,让她随意拨到脑后,松散得自成一抹慵懒的美感。

  “好了,小羊们,该睡了哦,已经十点多了。”她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上,女儿笑嘻嘻的在棉被上滚在滚去。

  “妈妈,我也想睡在这里,可以吗?”元遥渴望地说道。

  “当然可以,我们今天就一起睡。”商翠微笑著点头,对一旁正在收拾电子琴的儿子招手:“元达也来。”

  元达点头,正要应声,发现爸爸站在门口,立即招呼道:

  “爸爸。”

  商翠微看向门口,见到罗以律一脸平淡的表情,猜不出他的心情,只好笑道:

  “你来跟孩子道晚安吗?”

  罗以律眉头微扬,似乎想说什么,但改口了,点头道:

  “嗯,都该睡了。”他走进来,一一亲吻三个孩子的额头道晚安。

  “爸爸晚安!”元达与元遥一同说著。

  “嗯,晚安。”他在关上门之前,瞥了商翠微一眼,让她知道,今晚还没有过完,夜还长得很呢!


“你要搬来这里?为什么?”他严肃的问著。

  “因为孩子需要我。”

  “三年前孩子也需要你,那时他们更小,你不也跟我回去了。”他语气尖锐。

  “我知道我是个很自私的母亲。”她无奈微笑。

  “你确实是。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留下来的决定。”

  “以律,不要对我凶。”她轻声恳求。

  “相信我,翠微,你并没有真正看过我凶的样子。”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掬起她一束秀发,她才刚沭浴完,所以上头还带有淡淡的洗发精芳香,以及一点点湿气。

  他们从下飞机至今,都还没合眼休息过,两人的体力可说透支到一种极致了,但也只有到这样的地步,说出来的话才能够诚实,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各种修饰文意的思考。

  “你当年追求我,而我娶了你,即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而,二个月前你向我提离婚,我同意了,没有问你为什么要离,这婚姻出了什么问题。翠微,你总是任性的决定我们两人的路该往哪个地方走,我的纵容,使得你以为我很好操纵,是吗?”

  “……你不是好操纵,你只是,不够在乎。”她轻轻柔柔的说道。

  此刻,她在他的房间,这里,曾经是他们的房间。不过里面所有与她相关的物品,都被清走了,寻不到两人共有的痕迹。她想像得到婆婆命人清理时,心中有多么快乐。

  黑发从他修长的手指中滑过,他转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两人的眼波对上。

  “你这是怨我了?”

  “不,我从不怨你。”她定定的望著他,好虔诚的说著:“以律,我爱你。”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才道:

  “离婚,就是爱我的方式?”

  “是啊。”她笑。

  “来美国住,也是爱我?”

  “这点倒不是。抱歉。”她道歉。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搬来美国住呢?你怎么说?”

  她只是笑,不肯说。即使被他凌厉的目光逼迫,也一个字不说。好久好久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他道:

  “我要回去睡了,晚安……。对了,新年快乐。”她踮起脚,给他一个亲吻。

  他将她搂住,惩罚的咬了咬她耳垂,低喃道:

  “你怎么以为你走得了?”

  说完,不肯再听她说任何话——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一定会气到他,还是不听好了。将她抱起,一起走向大床,就算眼下他们都累到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她也还是他的!

  “以律……”头一沾枕,她便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别在这时候提离婚这个话题。”他睡意浓重的警告。

  “我没要提……我只是,想叫叫你而已……”她微笑,整个人缩进他怀中,沉睡了。

  “你这个女人……”他低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拍她的肩,带著点无奈,又有些满足的心情,闻著她的发香,也跟著睡去。


当一个女人的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时,你不会有什么特别感动的感觉,有时甚至会觉得这种体贴入微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控制。

  不过,当这个女人的心思转移,不再以你为世界的中心绕行时,你一定能够马上察觉。有的人会为此感到解脱,有的人会若有所失,而有的人,则是感到愤怒。

  罗以律就是觉得愤怒的那一个人。

  他不知道把一场婚姻推到这样的绝地,为何那个罪魁祸首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为何真能把离婚当真,将他这个前夫晾在一旁,全心全意去当她的好妈妈?

  把平静的生活搅乱,就是表现爱情的方式吗?她到底想藉由离婚来让他体会什么?爱吗?为什么他只有满满的生气与不解而已?!

  当她不再当一个与他夫唱妇随的职业妇女之后,她去学舞蹈、练琴、插花、阅读什么的,生活中充塞著文艺气息,整个人也随之柔软了下来,以前在商场上练就出的精明俐落气势,很容易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她辞去高级主管职务一样的轻易。

  他突然有些悚然的发现——当她决定放弃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是否曾经花费她半生的精力去获得,只要她想放弃,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她可以丢弃得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那么,离这个婚,是因为她在爱情上的心机?还是她看破之后的放弃?

  他很烦躁,一直都很烦躁,如今这个烦躁,已经堆积到最高点!

  他一点也不喜欢平静的生活被改变,但就是改变了。

  他细细思索到底哪个环节没处理好,于是变成现在这样?

  当初,如果他拒绝她离婚的要求,一切是否都不会改变?也许吧。

  如果,他拒绝离婚,并且问她原因,她是否会对他明说?会吧?

  可,他答应了,他离婚了,他什么也没有问。

  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婚?如果现在他问,她会肯说吗?他不知道。

  当他仗恃著她的爱,觉得离婚这事,无可无不可,反正她还是爱他,两人恐怕还是得纠缠下去——除非他不再想要她,存心伤她的心,这,也是容易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爱他,他也知道。

  “你觉得,我爱她吗?”在美国独眠的某一夜,他打电话给人在印度的小弟,只是心情闷,却说不出所以然。闲扯了一些公事之后,他在挂电话之前,问道。

  “不爱吧。”小弟淡淡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他心中有著不平。

  “我觉得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既然你自己都不确定了,别人当然更不觉得你对二嫂有感情。”

  “没有感情?”他闷闷地道:“我顾家、我从不拈花惹草、我尊重她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她想当个女强人我都随她,我让她掌控我所有的一切,你以为这些叫作什么?”

  “二哥,那表示你是个很好的丈夫。你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今天不管你娶了谁,你都会是这样的。”

  “连我都不敢保证的事,你如何能说得这样肯定?”他哼。

  “那你何不试试?”

  小弟的声音一本正经,但罗以律非常确定这小子一定在偷笑,而且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很欠扁。也果然——

  “你马上娶另一个女人回家,到时看你忍不忍受得了别的女人对你的控制,如此一来,这个疑问就能厘清了。”

  “罗以彻,记住一点:虽然印度很远,但你总是会回来台湾的。”

  “小弟当然不敢忘。”罗以彻笑嘻嘻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忧虑。

  “再见。”罗以律已经后悔打这一通电话了。

  “等等,二哥!”罗以彻很快喊了声。确定仍是通话中后,道:“虽然刚才那个玩笑你很不喜欢,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你,罗以律,我的二哥,虽然自认为生平无大志,人生但求平静无波,对许多事都没有要求。但是,其实你有很多规矩是不容许别人冒犯的,你也不是容易被控制的性子。我一直很佩服二嫂就是这一点,她把尺度掌握得非常精准,既能让你生活舒适,而又不会让你觉得有被控制的感觉。你想,她要有多了解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罗以律静静的听著。

  “而你,二哥,你对二嫂,又了解多少?”

  他是了解翠微的,但那并不是全部的了解。所以他才会在现在这样的烦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哥,你打这一通电话,是烦著二嫂不再爱你吗?”

  “这是不可能的。”终于开口,绝对的自信。

  “那你是……?”还想问,可是没机会问出口。

  “我得想想。再见,以彻。”挂掉,不理会那头的哇哇叫。

  是该想想了。罗以律看向大床空荡荡的另一边,吁出一口气,仿佛也将胸口的那股气堵一道吁出来。然后,终于能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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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小精灵 发表于 27-5-2008 21:3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然后,他们分开了一年。

  这一年里,罗以律仍然维持著每两个月来美国与家人相聚七天的惯例,所以,他们也就见了那六次面。

  那六次里,淡淡的、有礼的、并不朝夕相处,有时因为她忙或他忙,甚至只见上一面,话题也只在子女的成长上绕,并不谈及两人之间——不谈过去、不谈现在,当然,也不会谈到未来。这样的“不谈”,将她一颗心揪得七上八下,慌乱得有些痛,却又无计可施。

  这一年里,他们的周围发生了许多事,不过从来不会成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如果对他而言,她只是他孩子的妈,那他就只会跟她谈孩子,他就是这样的人。也为此,她焦躁。

  “翠微,你变了。”柯顺芬优雅的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说著。

  “是吗?”商翠微收回原本凝视著窗外飘雪的眸光,看向柯顺芬。

  这一年来,柯顺芬的变化非常大。她变得……像个女强人,像一年前的商翠微。

  穿著线条俐落的套装,长发盘得美丽优雅,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淡妆。原本显得迷蒙娇弱的眼神,已经被明亮坚强取代。她不再是那个凡事只会跟丈夫撒娇、对丈夫依赖的小女人了,她可以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寻得自身的价值与成就感,与丈夫并肩而行,而不会被丈夫的光彩掩盖。

  虽然她仍然是人们口中的“盛夫人”,但在一些公事场合,她这个“长盛财务长”的大名,则响亮过一切。她很努力,也聪明,更是有著商业的天份,于是成就出她这个在商场上发光发亮的新菁英。

  这次她来纽约,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安排七岁的独生子来美国就学,她跟过来打理一切事宜,帮助儿子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她将会在这里停留三个月,当然,在三个月内,她也不会闲著,除了遥控台湾的工作外,她更报名了纽约大学的财经课程进修。随时吸收新知,成了她的习惯,成了她事业上的必须。而之所以选择纽约,是因为商翠微在这里,而她孩子所读的学校,是办得很有特色的国际小学,将孩子放在这里,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哪里变了?”商翠微细细打量柯顺芬,轻声问著。

  “或许是太悠闲的日子,将你的特色给消磨掉了。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当初我见到你时的惊艳与亮眼。你知道吗?我那时很崇拜你,可你现在……”

  “嗯?现在如何?”商翠微鼓励她直言,无须将商场上话只说一半那套,用在两人的谈话里。

  柯顺芬也就直言了。她希望商翠微能振作,不要这样消沉。

  “也许你该回到职场上去。翠微,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现在这样很糟吗?”商翠微支肘撑著下巴,饶有兴致的问著。

  “你看起来毫无斗志,生活得没有目标。”柯顺芬老实说出她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愁钱,即使罗先生没有提供你任何赡养费,你也能衣食无缺的过完一生。但你要知道,人生不是只要吃饱喝足就可以了,我们活著,要有目标,要有一种渴望,才会让我们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当然,我不是说纯粹当一名好妈妈是错的,请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你这样出色……”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遥想,道:

  “翠微,我们认识得太晚,你是我高中的学妹,我爸爸与你母亲又是旧识,照理说我早该认识你的,可我却是在去年才认识你。其实我以前听说过你。我回学校拜访师长们时,她们都会提到你,说你是一个很特别又很优秀的人。只可惜太早结婚,为了爱情放弃了你人生路上其它可能的出色成就。以前的事,过了就不必再提,但我不能看著你被破碎的婚姻打倒,整个人变成这样。你仔细看过你的样子吗?你的眼中没有光采,像这种什么事也不做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让你变成一个没有灵性的人!”

  柯顺芬说话的语调也变了。以前她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带著三分撒娇、三分询问。不像现在这样明快有力道,对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自信,这,必然是在习惯于发号司令之后,所养成的语调。

  “顺芬,你觉得以前的你,是个怎样的人?”

  柯顺芬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会谈到这里来,现在谈话的主题是翠微不是吗?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很快理解——翠微已经脱离职场太久,生活得太封闭乏味,连说话也抓不到重点了,很容易说东想到西,扯个没边没际的。心中不免一叹,很遗憾她竟变得如此。

  “我以前是个以夫为天的小妇人。曾经我以为我会在丈夫的羽翼保护下,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我也不以为除了将家里顾好,还能做什么其它的事情来帮他。可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当他希望我与他在事业上一同扶持时,我去试了,也做到了。幸好当时他推了我一把,不然我还不知道人生可以过得这样丰富,以为当好他的妻子,就是美满的一生了。”她还是深爱她的丈夫,但当她提起丈夫时,却是带著一种合宜的克制,不再像以前毫无遮掩的在任何人面前表达对他的崇拜与爱意。商场上的历练,已经让她学会世故,一些私己事,就不必张扬了。

  “所以你现在不插花,也不拉小提琴了?”

  “哪来这个闲情?我要忙的事太多了。”柯顺芬毫不遗憾的说著。

  “看来你比较满意现在的自己。”商翠微微笑道。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有挑战性,虽然要烦心的事也不少就是。”

  商翠微想了一下,问:

  “情人节快到了,今年你打算怎么过?”

  柯顺芬闻言微怔,挥了挥手:

  “我在美国,他在北京,还过什么情人节!上次我们两个人努力凑出时间庆祝结婚纪念日时,约好八点,可当我们两人先后赶到餐厅时,都已经十点了。那时他从高雄赶回来,而我更惨,从新加坡!”难得的扮了个久违的鬼脸。“我们累倒在餐桌上,达成一个协议——就是以后这些节日都不要庆祝了,他生日、我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要了。既然如此,那什么圣诞节、情人节就更不值一提了。如今我们夫妻唯一必须记得的,就是孩子的生日。我们约好每年一定要在这一天吃大餐,不管多忙。”

  “盛先生在北京?”商翠微问:“你们夫妻多久没见面了?”

  “嗯……”柯顺芬在心中粗略的算了一下。回道:“好像快一个月了。因为每天都会通一下电话,倒也不觉得有这么久。”

  “这样啊。”商翠微没有多说什么。

  “哎,别说我了。我们的话题是你,翠微,你对未来有什么计画没有?如果你想回职场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来帮我。老实说,这一年来,由于你的帮忙,才让我顺利在财务长这个位置上站稳,我才能一路走到这里。我相信你只要回到工作上,当工作带给你成就感时,你一定会变回当初那个高深莫测又厉害的商翠微的!”

  “我没有帮你什么的,你客气了。”商翠微只是帮她介绍一些不错的财务顾问、法律顾问,以及推荐柯顺芬去挖可以帮得上她的人才。帮上柯顺芬的,是那些人,不是她。

  “翠微,请你好好想一想,好吗?不要再这样消沉的过日子下去了。”

  在离去时,柯顺芬仍是不忘再次提著要她回到职场的事。

  将她送到大门口,商翠微没有在这个话题说些什么,至于消不消沉这个问题,她也并不想和柯顺芬讨论。

  司机已经开车过来将车门打开,等著柯顺芬上车。这时柯顺芬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是台北公司打来的,谈的都是财务方面的专业术语。商翠微静静看著这个在满地白雪中,仍然站得笔挺自信的女人,难以想像一年多前,同样是这个女人,在寒流来的天气里,将双手插进丈夫外套口袋撒娇取暖的模样。

  “抱歉,我真得走了。回去要马上与下属开视讯会议,不能再跟你多聊。”收线后,柯顺芬抿著微笑与商翠微道别,就要上车。

  “顺芬。”商翠微叫了她一声。

  “嗯?”上车的动作一顿,回身望著商翠微。

  “你因为爱著盛先生,所以投入商场:但愿,不要因为太投入了,而忘了一切的初衷,全是来自对他的爱。”

  “你想太多了,翠微。快回到商场吧!到时你就不会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尽想著一些奇怪的问题来让自己烦恼。”明快挥手,上车,离去。


“怎么一个人在玩,妈妈呢?”罗以律下了计程车,打开大门走进来,就见到正在院子里玩雪的女儿,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

  突然来到美国,是个意外。因为大哥的长子提早报到,让向来稳重的大哥,万年难见的慌了手脚,居然心乱到什么事也做不了,虽然后来母子均安,但大哥仍然认为以他现在过度大起大落的心情,绝对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所以委派罗以律代表他前往美国签这份重要的合约。因著这样的原因,于是罗以律便领著大哥的特助团来到美国。比他原先预定的提早了一个月。

  “爸爸!”穿得像颗雪球的罗愉扑入父亲的怀中。

  “小愉儿,妈妈呢?”虽然今天天气还不错,但满地的白雪,只让人觉得冷,也不想让女儿多待著,将女儿一把抱起,走进屋子里,再次问道。

  “妈妈在三楼跳舞。我说要玩雪,妈妈说只可以玩十分钟。”小脑袋想了一下,问父亲:“爸爸,十分钟了吗?”

  “当然。瞧你鼻子都凉凉的了。”他轻捏著女儿的俏鼻道。

  “二少爷,你来了?怎么没听说——”在罗家服务多年的厨娘正巧端著热汤从厨房走出来,见到他,讶异的说著。

  “临时出差,忘了先通知你们了。这是给小愉儿喝的汤吗?”他问。

  “是的。二少夫人——啊,是商小姐说小愉儿进屋来,就要给她喝热汤驱寒,别让她著凉了。小愉儿,快来喝,这是你最喜欢的干贝煲汤哦,要不要婆婆喂你?”

  “我要喝我要喝!小愉儿要自己喝!”小愉儿欢呼,离开父亲的怀抱,冲了过去。

  “那小心烫,慢点喝哦。”厨娘吩咐完,抬头看罗以律,问道:“二少爷,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好的,不过得等会。”他点头,提著公事包上楼去了。

  不知道他会来的翠微,见到他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他发现自己很期待,所以马上想见到她。


这一年来,虽然人在美国,但她并没有放弃继续学舞。忆文随时会把教学内容从网路上传给她,有时更在教学时,打开视讯,让她可以跟著跳。

  她喜欢这种律动感,喜欢在这种律动感中,让自己的肢体变得轻盈柔软、比例匀称结实,把跳舞当作运动,比对著健身器材傻傻的做著各种呆板动作有趣多了。

  她从来不爱对著跑步机器运动,那会让她联想到跑著滚轮的天竺鼠,有种很蠢的感觉。她想,她不是讨厌运动,只是不喜欢跑健身房。而对于网球那种需要力气的运动,她也做不来,她试过,但发球永远无法过网,于是很早以前就绝了在这方面与罗以律夫唱妇随的心思。

  她不会也不喜欢打网球,他不会也不喜欢跳舞,运动上没有共同的嗜好,任何一方也不会去曲意相随,两人的世界分岔得愈来愈远了啊……

  连跳了三首快步舞曲,把自己弄得够累之后,她大口喘气,抓著扶手休息,看著镜墙中的自己。

  绑好的马尾,已经有些披散。自从将长发洗直之后,就不容易将它绾束了,她的发质很好,像丝一样的滑顺,不爱被任何物品拘束。她探手到脑后,将发束给拉了下来。

  她跳得满身是汗,显得屋内的暖气有些太热了,将她双颊薰得红透,这样的白里透红,是世界上最好的化妆品也妆扮不来的美丽。这分健康的红润,不止透在她颊上,还有她的颈子上,并且一路从领口延伸进她被韵律服盖住的高耸处,甚至她双手十指上,每一根指尖也都是粉红色的。

  她想,在她最青春的十八岁那年,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气色。她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很好,虽然心情有些差,但身体是很好的,昨日柯顺芬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现在审视完自己之后,可以完全推翻。

  离开职场,没有自己的事业,就叫消沉吗?

  那也许是现在身为职业妇女的柯顺芬的体悟,但并不适用于她。

  “叩叩。”门板被人礼貌轻敲了两下。

  她仍然在看著镜中的自己,应道:“请进。”应该是林嫂吧?

  门打开,进来的人不是林嫂,是她这一年来的心事。

  她背对著他,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交会。

  他不知为何顿了顿,才缓缓向她走近。他来到她背后,站定。

  她于是只好开口问:

  “怎么来了?”

  “帮大哥过来签一份合约。”

  “哦。”她点点头,伸手撩开贴在颊边的发丝。出了一身的汗,该去冲个热水澡,不该让他看到她这个模样的。摸到了颈子上的湿意,更坚定了要回房洗澡的决心,所以强迫自己垂下眼眸,再不依恋的与他对视。轻声道:“失陪。”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很轻易地——因为他一直就站在她身后。只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她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没理会她不解的眸光,将她带回镜子前,让她背贴著镜墙,然后轻捧起她脸,细细的端详。

  “这一年来,你做了什么,我知道。而,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手指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轻划著。

  “……知道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口气带著些不稳,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么会急促了起来,明明已经不会喘了,为什么……

  “哦?知道哪些?”他低笑,问。

  “七月十二日,是你离婚之后,第一次携女伴参加晚宴;十月二十日,宏图集团的八十五周年庆,你开车送目前最当红的女主持人回家;上个月,也就是一月四日,你与那名女主持人在法国餐厅约会的相片被登出,并大肆报导。那名最美丽的女主持人大方公开表示对两人未来的发展充满期待,并一再强调:罗家二公子是她这辈子遇过最优质的贵公子,是女人心中最美的梦想。”这些,都是被报导在许多报章杂志上的消息。

  “你的知道,很贫乏呢,翠微。”罗以律撇撇嘴。

  “够多了。”她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虽然一闪即逝,但那一瞬却是充满毁灭力道,若她的敌人看了,绝对会为之胆寒。

  “不,不多。不仅不多,还尽都是些没用的。”他的鄙夷更彻底。

  “请问,什么是你眼中有用的呢?”她很有礼的请教。

  “你怎么问我了呢?”他扬眉。

  “什么意思?”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接近“瞪”了。

  “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问我?”他笑了笑,出其不意的轻吻了下她的唇,只碰了一下,就很克制的分开,但呼吸却已经有些沉重了。“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会想,那就好好想想吧。”他拿起她挂在扶手上的毛衣外套,披在她仅著单薄冬季韵律服的身上。

  然后,放开手,退了一步——仿佛是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先她一步走出这间舞蹈室。

这一年来,虽然人在美国,但她并没有放弃继续学舞。忆文随时会把教学内容从网路上传给她,有时更在教学时,打开视讯,让她可以跟著跳。

  她喜欢这种律动感,喜欢在这种律动感中,让自己的肢体变得轻盈柔软、比例匀称结实,把跳舞当作运动,比对著健身器材傻傻的做著各种呆板动作有趣多了。

  她从来不爱对著跑步机器运动,那会让她联想到跑著滚轮的天竺鼠,有种很蠢的感觉。她想,她不是讨厌运动,只是不喜欢跑健身房。而对于网球那种需要力气的运动,她也做不来,她试过,但发球永远无法过网,于是很早以前就绝了在这方面与罗以律夫唱妇随的心思。

  她不会也不喜欢打网球,他不会也不喜欢跳舞,运动上没有共同的嗜好,任何一方也不会去曲意相随,两人的世界分岔得愈来愈远了啊……

  连跳了三首快步舞曲,把自己弄得够累之后,她大口喘气,抓著扶手休息,看著镜墙中的自己。

  绑好的马尾,已经有些披散。自从将长发洗直之后,就不容易将它绾束了,她的发质很好,像丝一样的滑顺,不爱被任何物品拘束。她探手到脑后,将发束给拉了下来。

  她跳得满身是汗,显得屋内的暖气有些太热了,将她双颊薰得红透,这样的白里透红,是世界上最好的化妆品也妆扮不来的美丽。这分健康的红润,不止透在她颊上,还有她的颈子上,并且一路从领口延伸进她被韵律服盖住的高耸处,甚至她双手十指上,每一根指尖也都是粉红色的。

  她想,在她最青春的十八岁那年,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气色。她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很好,虽然心情有些差,但身体是很好的,昨日柯顺芬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现在审视完自己之后,可以完全推翻。

  离开职场,没有自己的事业,就叫消沉吗?

  那也许是现在身为职业妇女的柯顺芬的体悟,但并不适用于她。

  “叩叩。”门板被人礼貌轻敲了两下。

  她仍然在看著镜中的自己,应道:“请进。”应该是林嫂吧?

  门打开,进来的人不是林嫂,是她这一年来的心事。

  她背对著他,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交会。

  他不知为何顿了顿,才缓缓向她走近。他来到她背后,站定。

  她于是只好开口问:

  “怎么来了?”

  “帮大哥过来签一份合约。”

  “哦。”她点点头,伸手撩开贴在颊边的发丝。出了一身的汗,该去冲个热水澡,不该让他看到她这个模样的。摸到了颈子上的湿意,更坚定了要回房洗澡的决心,所以强迫自己垂下眼眸,再不依恋的与他对视。轻声道:“失陪。”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很轻易地——因为他一直就站在她身后。只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她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没理会她不解的眸光,将她带回镜子前,让她背贴著镜墙,然后轻捧起她脸,细细的端详。

  “这一年来,你做了什么,我知道。而,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手指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轻划著。

  “……知道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口气带著些不稳,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么会急促了起来,明明已经不会喘了,为什么……

  “哦?知道哪些?”他低笑,问。

  “七月十二日,是你离婚之后,第一次携女伴参加晚宴;十月二十日,宏图集团的八十五周年庆,你开车送目前最当红的女主持人回家;上个月,也就是一月四日,你与那名女主持人在法国餐厅约会的相片被登出,并大肆报导。那名最美丽的女主持人大方公开表示对两人未来的发展充满期待,并一再强调:罗家二公子是她这辈子遇过最优质的贵公子,是女人心中最美的梦想。”这些,都是被报导在许多报章杂志上的消息。

  “你的知道,很贫乏呢,翠微。”罗以律撇撇嘴。

  “够多了。”她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虽然一闪即逝,但那一瞬却是充满毁灭力道,若她的敌人看了,绝对会为之胆寒。

  “不,不多。不仅不多,还尽都是些没用的。”他的鄙夷更彻底。

  “请问,什么是你眼中有用的呢?”她很有礼的请教。

  “你怎么问我了呢?”他扬眉。

  “什么意思?”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接近“瞪”了。

  “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问我?”他笑了笑,出其不意的轻吻了下她的唇,只碰了一下,就很克制的分开,但呼吸却已经有些沉重了。“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会想,那就好好想想吧。”他拿起她挂在扶手上的毛衣外套,披在她仅著单薄冬季韵律服的身上。

  然后,放开手,退了一步——仿佛是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先她一步走出这间舞蹈室。

这一年来,虽然人在美国,但她并没有放弃继续学舞。忆文随时会把教学内容从网路上传给她,有时更在教学时,打开视讯,让她可以跟著跳。

  她喜欢这种律动感,喜欢在这种律动感中,让自己的肢体变得轻盈柔软、比例匀称结实,把跳舞当作运动,比对著健身器材傻傻的做著各种呆板动作有趣多了。

  她从来不爱对著跑步机器运动,那会让她联想到跑著滚轮的天竺鼠,有种很蠢的感觉。她想,她不是讨厌运动,只是不喜欢跑健身房。而对于网球那种需要力气的运动,她也做不来,她试过,但发球永远无法过网,于是很早以前就绝了在这方面与罗以律夫唱妇随的心思。

  她不会也不喜欢打网球,他不会也不喜欢跳舞,运动上没有共同的嗜好,任何一方也不会去曲意相随,两人的世界分岔得愈来愈远了啊……

  连跳了三首快步舞曲,把自己弄得够累之后,她大口喘气,抓著扶手休息,看著镜墙中的自己。

  绑好的马尾,已经有些披散。自从将长发洗直之后,就不容易将它绾束了,她的发质很好,像丝一样的滑顺,不爱被任何物品拘束。她探手到脑后,将发束给拉了下来。

  她跳得满身是汗,显得屋内的暖气有些太热了,将她双颊薰得红透,这样的白里透红,是世界上最好的化妆品也妆扮不来的美丽。这分健康的红润,不止透在她颊上,还有她的颈子上,并且一路从领口延伸进她被韵律服盖住的高耸处,甚至她双手十指上,每一根指尖也都是粉红色的。

  她想,在她最青春的十八岁那年,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气色。她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很好,虽然心情有些差,但身体是很好的,昨日柯顺芬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现在审视完自己之后,可以完全推翻。

  离开职场,没有自己的事业,就叫消沉吗?

  那也许是现在身为职业妇女的柯顺芬的体悟,但并不适用于她。

  “叩叩。”门板被人礼貌轻敲了两下。

  她仍然在看著镜中的自己,应道:“请进。”应该是林嫂吧?

  门打开,进来的人不是林嫂,是她这一年来的心事。

  她背对著他,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交会。

  他不知为何顿了顿,才缓缓向她走近。他来到她背后,站定。

  她于是只好开口问:

  “怎么来了?”

  “帮大哥过来签一份合约。”

  “哦。”她点点头,伸手撩开贴在颊边的发丝。出了一身的汗,该去冲个热水澡,不该让他看到她这个模样的。摸到了颈子上的湿意,更坚定了要回房洗澡的决心,所以强迫自己垂下眼眸,再不依恋的与他对视。轻声道:“失陪。”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很轻易地——因为他一直就站在她身后。只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她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没理会她不解的眸光,将她带回镜子前,让她背贴著镜墙,然后轻捧起她脸,细细的端详。

  “这一年来,你做了什么,我知道。而,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手指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轻划著。

  “……知道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口气带著些不稳,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么会急促了起来,明明已经不会喘了,为什么……

  “哦?知道哪些?”他低笑,问。

  “七月十二日,是你离婚之后,第一次携女伴参加晚宴;十月二十日,宏图集团的八十五周年庆,你开车送目前最当红的女主持人回家;上个月,也就是一月四日,你与那名女主持人在法国餐厅约会的相片被登出,并大肆报导。那名最美丽的女主持人大方公开表示对两人未来的发展充满期待,并一再强调:罗家二公子是她这辈子遇过最优质的贵公子,是女人心中最美的梦想。”这些,都是被报导在许多报章杂志上的消息。

  “你的知道,很贫乏呢,翠微。”罗以律撇撇嘴。

  “够多了。”她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虽然一闪即逝,但那一瞬却是充满毁灭力道,若她的敌人看了,绝对会为之胆寒。

  “不,不多。不仅不多,还尽都是些没用的。”他的鄙夷更彻底。

  “请问,什么是你眼中有用的呢?”她很有礼的请教。

  “你怎么问我了呢?”他扬眉。

  “什么意思?”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接近“瞪”了。

  “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问我?”他笑了笑,出其不意的轻吻了下她的唇,只碰了一下,就很克制的分开,但呼吸却已经有些沉重了。“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会想,那就好好想想吧。”他拿起她挂在扶手上的毛衣外套,披在她仅著单薄冬季韵律服的身上。

  然后,放开手,退了一步——仿佛是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先她一步走出这间舞蹈室。

吃完晚餐之后、睡觉之前,商翠微与孩子们通常会聚在二楼的小起居室里。有的人在做功课,有的人在玩儿,而商翠微在挑花材插花,这是一年来养成的新习惯,她与孩子们都喜欢这样亲密的聚会。

  “爸爸怎么来了?”罗元达深思的低语。

  “爸爸说了啊,代替大伯过来签约的嘛!”罗元遥觉得哥哥好没记性,明明晚餐时候有说过了啊,为什么现在就忘了?

  “对!爸爸有说,我也有听到。”正在画图的罗愉也加入讨论。

  罗元达看了弟弟妹妹一眼,也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转而看向正在整理花材的母亲,问道——

  “妈妈,爸爸是不是要来带你回去?”

  “嗯?”商翠微一怔,好奇的看向儿子:“你怎么会这样想?”

  “刚才在吃饭时,我看到爸爸一直在看你,我觉得他很想你。”这是他的感觉,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预感。

  他一直在看她?是吗?商翠微并没有发现。当儿子这么提时,她有些惊讶的想:为什么她没发现他在看她?虽然一直被他的问题给困扰著,但当他在她面前时,她总是把他的一切摆在第一位,随时警觉的注意著他的喜怒与需要,可今天,她为什么没有?迳自只想著心事?

  她的心事就是他啊!怎么却又把眼前的他给忽略了?

  她是为了他,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也许计画比不上变化,许多变数让她失去对他以及对自己的控制,如今才会有这样吊著心的忐忑,可是她怎么能因为慌了步调,而减弱了对他的注视呢?

  当她为了无法掌握他、觉得他变了而心乱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

  她好像,失去了自信,陷入了一种自作自受的难题里……

  这一年来,她做了什么,他是知道的。也确实,他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该找谁打听呢?

  “妈妈,如果爸爸要带你回去,你会回去吗?”元遥突然跑到商翠微身边跪坐下来问,脸上满是担心与紧张。

  商翠微望向小儿子,轻轻回答道:“我不知道。”

  “妈妈想回去吗?”小儿子不停追问。

  “也许吧。”她叹了口气,抬眼看著没说话的大儿子,说道:“不过,不管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台湾,妈妈都会跟你们在一起的。妈妈现在……已经没办法只爱爸爸——”当她说到这里时,才发现罗以律不知何时站在敞开的起居室门口,正以难以解读的眼光看著她。她心一震,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掉,只能与他对视,陷入他幽深得彷若迷宫的眸光里。

早晨九点,晏起的商翠微被自己手机铃声惊醒。她在床头柜上摸到正在高唱著「魔笛”的手机,带著些微沙哑的道:“哈啰?”

  “商小姐,早安,我是琼安!抱歉,你是否还没起床?”那头传来琼安·张满是活力的声音,在察觉商翠微的声音带著慵懒之后,立即道歉。

  “嗯,我刚起来。没关系,不用道歉,你没有打扰我……有什么事吗?”她翻了个身,本想起身下床的,但在翻身时,发现腰上横著一只男性手臂,为之一震,努力屏住呼吸,小心而谨慎的顺著那只手臂往上望去,看到了占据著她床铺另一半的男人,他已经醒来,正静静的望著她。

  “喂喂?收讯清楚吗?商小姐?”

  “抱歉,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可不可以请你再重复一次?”商翠微定了定心神,眼光被他的抓攫,只有声音还在顺著本能开口。她真讶异自己的声音居然听起来能如此冷静!

  “是这样的,我的老板想要拜访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拨冗见他一面?”

  “你的老板?”努力拉回一点心神,她想起琼安·张在毕业之后,顺利进入纽约一间知名的音乐经纪公司当助理,这间公司在古典乐界享有盛名,旗下拥有许多世界知名音乐家的经纪约,这几年更是致力于栽培新秀,成就斐然。

  前两天琼安就来拜访过她,跟她提起即将服务的新老板是一个华人钢琴家,在纽约表演的三个月期间,将是那名华人音乐家的贴身助理、生活管家、一切杂务的处理者。而之所以会特地来拜访她,则是听说那名音乐家与商翠微的母亲是故旧,两家颇有交谊,所以特来知会一声。

  那时商翠微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她的母亲的关系,许多华人钢琴家确实或多或少都与商家相识,如果出身于台湾的的话,差不多都是母亲认得的人了。但母亲认得的人,她却不一定也认得,她嫁得太早,嫁人之后,全心于丈夫,完全与音乐脱了节。

  “请问你的老板是?”她问,眼睛却看著罗以律的举动,他支起一肘,伸过一只手撩抚著她披散在脸颊边的长发,将之梳顺到耳后。这样的亲匿,让她呼吸为之一顿,差点没法听清楚琼安·张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她听到了一个名字,却一时想不起那人是谁,于是只能呆呆的重复念出那个名字——

  “龙培允?”这人是谁?好像有点印象……

  她一时想不起来,可不表示她身边那人也毫无所悉。当她看到枕边这个不速之客的双眸突然眯成不善的线条时,她直觉的知道——最好马上结束通话,以十万分的精神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所以她道:

  “琼安,可否等我稍后再回电话给你?现在我有点事。……嗯,没有问题,礼貌的拜访,我没有回绝的道理,到时再约时间好了。”她瞪著枕边男人欺过来的面孔,不知道是要吻她还是要掐死她,反正情况有点危急,于是她更快地道:“不好意思,琼安,晚上我再打电话给你,我们到时再订好确切时间,好的,再见。”道完了再见,她再也不能说出任何话,只能惊喘,然后,像一只被凶豹扑食的兔子般,深深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身上压著曾经很熟悉,如今却很陌生的重量。

  “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他看著她,问。

  她小心平复自己乱撞的心跳,有些紧张的笑道:

  “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吻我。”

  “哦?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刷牙。”她实际的说著。

  与他相识十年,他的所有习惯与洁癖,她全都知道。他从不轻易吻人,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花心,除了自律之外,还因为著很重的洁癖。所以他从来不在她满身大汗时抱搂她,从不在她未漱洗时吻她。虽然如此,她却从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这是个很好的习惯,没有必要觉得遗憾。

  当她这个属于他的女人都不能让他冲破洁癖的心理障碍的话,那么将他放到全世界的任何地方,他都不会有出轨的可能。即使离婚,他短时间之内,也很难接受与别的女人有肌肤之亲的想法——当然,也不排除他哪天突然狂恋上某个女人,火速恋爱,什么也不管的意外情况。但这样的机率实在太渺茫,担心一下即可,却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看起来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说,所以沉吟了一下后,回道。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她问。

  “你不希望这样吗?”以问代答,这个男人变得不再责问实答了。

  “我的希望很重要吗?”这种对话,从来难不倒她。而耐性,更是不缺。

  “或许吧。”他笑。“你生气了?”

  “我不应该生气吗?”她反问。

  “当然不应该。”他理所当然地。

  “为什么?”这男人……开始令她感到头痛了。

  “你从来没对我生气过,自然不该从现在开始。”他笑,笑完后,认真的凝视她,像是终于在掐死她或亲吻她之间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然后——

  吻上她的唇,吻进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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