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阵败选开启民主新时代

在上周六（3月8日）被寄予了很高期望的大选中，马来西亚政府的威权本能最终受到民主力量的遏制，长期掌权的执政联盟—国民阵线（Barisan Nasional）遭遇了50年统治期间最惨重的一次选举失败。

国民阵线仅赢得51%的选票，比该联盟在2004年的选举中获得64%的选票少很多，只获得简单多数，而不是此前期望的三分二多数。反对派利用民众的不满，在政府腐败和无视民生问题上大做文章，最终拿到82个席位，占议会（222个席位）的37%（以前只占9%），并夺得了吉兰丹、霹雳、吉打、槟城及雪兰莪五州的控制权，还加强了对东北吉兰丹州的控制力。


反对派在议会中的实力增强，这将有效限制国民阵线修改宪法的能力，包括在与公民权和宗教有关的问题上的决策权。尽管有人说国民阵线操纵投票、严格限制政治言论和集会、使国营印刷和广播媒体偏向政府，但是反对派在大选中仍表现强劲。周日（3月9日）凌晨二时左右，首相阿都拉巴达威（Abdullah Badawi）及副手纳吉（Najib Razak）一起接见媒体，前者谦恭地宣布：“我们输了，我们输了。”


多种族的人民公正党、民主行动党及回教党等主要反对派在选举中的表现都超过预期。为求社会和经济稳定，马来西亚选民此前一直对某些国家领导人的腐败和独裁行为忍气吞声。



本周一（3月10日），马来西亚股市出现10年来最大的跌幅，吉隆坡综合股价指数（Kuala Lumpur Composite Index）在交易暂停1小时后，也即当地时间下午4:15下挫135.60点，跌至1,160.59点，跌幅高达11%。有关方面是在吉隆坡综合股价指数下跌10%的底线后暂停交易的。经纪人士说，有人担心政府的公共开支计划可能被搁置。


选民上周末的投票显然表明，他们如今希望用更先进的方法建设和管理国家。在野的人民公正党实权领导人安华（Anwar Ibrahim）说：“人们明确表示他们希望政府有责任心、提高执政透明度以及依法治国。”


选民没被危言耸听吓倒



印度和华裔选民转而支持反对派，是人们普遍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些人日益感到被国民阵线实施的平权行动（affirmative action），也就是众所周知的“新经济政策”边缘化。这一政策偏袒占该国人口多数的马来人，而忽视印度人和华人等少数民族的利益。回教在阿都拉执政期间在政治上更具进攻性，这也引起他们的不满。


槟城在国民阵线手中掌控了36年，如今该州落入反对派民主行动党手中，包括长期担任内阁成员的三美威鲁（Samy Vellu）等好几名印度裔国民阵线领导人议席不保。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马来回教徒选民转向反对派阵营。要知道，领导国民阵线联盟的巫统长期以维护马来人利益者自居。


巫统在此之前一直通过恐慌言论维持自己的政治支持。它在周六大选前夕还不厌其烦地说，投票支持反对派意味着分裂和削弱国家。但是，许多马来人并没有被这种危言耸听吓倒，他们与印度和华裔联合起惩罚一直未能解决腐败、犯罪和通胀问题的阿都拉政府。




据民调机构—独立民调中心（Merdeka Center）的依布拉欣苏菲因（Ibrahim Suffian，左图）透露，国阵在马来人占多数的吉打和吉兰丹州一败涂地，而在许多马来人支持巫统的地区的得票率也不超过55%。尽管巫统制造恐慌言论，但是支持反对派的马来人、华裔和印度裔选民数量非常庞大，这将有助于降低出现种族不和的可能性。


目前尚不清楚巫统是否以及如何回应选举失败。这个有倾向性的党派向来在权力受到威胁时不会善罢甘休；例如，1999年，在回教党赢得东部登嘉楼州（Terengganu）的选举胜利后，时任首相马哈迪（Mahathir Mohamad）后来取消了该州的发展资金。他还严格限制回教党的报纸《哈拉卡》（Harakah）的出版和分送。在采取这类有争议的报复行动之后，巫统于2004年夺回了登嘉楼州的控制权。


这次背弃国阵的选民范围涵盖更广，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种族，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地区都有。选举结果也向马来西亚人发出这样的信息：他们有能力阻止官员滥用权力。



辞职不一定恢复国阵合法性



一些人认为，巫统在选举惨败后，首先要做的也许就是给阿都拉施压要求他辞职，为纳吉接任党内领导职务创造机会。不过，阿都拉的发言人说，他不打算下台。周日，巫统高级领导人齐聚首相官邸以示对阿都拉的支持。周一早上，阿都拉以巫统和国阵在议会获得的简单多数席位组阁，宣誓就职首相。



不过，即便阿都拉辞职也不一定能恢复巫统和国民阵线的合法性。反对派指责说，巫统过去一直是依赖不公正划分选区这样的投机取巧行为才获得了执政所需的席位。执政联盟中的印度和华裔党派如今被普遍视为巫统的摆设，其领导人通常以牺牲自己的选举利益来保护自己的乌纱帽。



与此同时，在许多选民眼中，巫统就等于平庸、封建、种族主义和裙带关系。人们曾期望该党年轻一代的政治新星会更开明些，但许多人认为，他们已经变得与老一辈没什么两样，这从而削弱了公众对巫统的改革能力的信心。例如，马哈迪指责阿都拉的女婿、巫统青年团副团长凯里（Khairy Jamaluddin，右图中）是这种趋势的代表，说他对国民阵线周六的选举失利“负有很大责任”。


被人戏称为“假消息”部长的新闻部长迈丁（Zainuddin Maidin）失去了他在吉打的议席，知名部落客黄泉安（Jeff Ooi）代表民主行动党赢得议会席位，这或许代表着马来西亚人的某种心态。官方控制的传统媒体报道说，马来西亚的经济发展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在全世界都很有面子，在有远见卓识的国阵的统治下正迈向发达国家行列。


然而，黄泉安的部落格等互联网工具让马来西亚人清楚了解到该国的实际情况，令许多马来西亚人意识到跻身发达国家之列需要抛弃平庸和犯了错却不受罚的政治文化。



上周六的选举结果可能为这种转变铺路。反对派和国民阵线都将有压力：反对派这次在选举中表现强劲，机会难得；而国阵不能再将民众对它的忠诚当作是理所当然的。



国会将掀民主之风



周日早上，即将走马上任的槟城首席部长、民主行动党秘书长林冠英发表的胜利演说表明，他并没有低估未来任务的艰巨性。



反对派偶像安华（左图左）说，他计划开始支持反对派在其控制的地区组建地方政府。他因腐败和性行为不检而被治罪，当然这种治罪是带有政治动机的。由于是带罪之身，安华被禁止参选，直到今年四月才能解禁。预计人民公正党内的另一名成员，或许是他的爱女，将让位以便他可以参加补选。他的女儿赢得一议席，但表示不愿参政。



预计国会也将刮起一股新鲜的民主之风，那里过去一直被国阵主导，已经蜕变成了行政部门的橡皮图章。如今国会要想压制不满的声音更难了，国阵以前独断专行、不负责任，但今非昔比。



当反对派领袖为周六的选举胜利欢呼雀跃的时候，首都吉隆坡街头出奇地安静。或许他们这样做是出于对该国仍然脆弱的社会平衡的担忧，对一个没有适应真正民主变革的社会中的某些人来说，目前是一个痛苦的时刻。如果国阵和马来西亚国民大方地处理这种转变，马来西亚将迈出其政治发展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步。